第41回 故道遇劫逢悍匪 二童力战护行囊
“唉!公明哥哥梦中已然向众兄弟谢罪,明摆着是心中愧疚难安。说白了,他念着梁山故土,却无颜归葬,更无颜去见地下的万千兄弟英灵啊!” 童猛长叹一声,语气中满是怅然,“若是泉下众兄弟追问招安后的憋屈境遇,再提起那些战死沙场、尸骨无存的伤心往事,他又该如何应答?故而,他带着这股子解不开的梁山情结,葬在楚州蓼儿洼,才算真的了却心愿,得以安息。”
童威颔首附和:“贤弟所言极是。这招安二字,代价着实太大,折损的兄弟、荒废的基业,皆是无法弥补的。然人无完人,孰能无过?公明哥哥已然仙逝,过往是非功过,也该随他入土为安,我等何必再揪着不放。”
兄弟二人边走边唠,满肚子感慨尽数倾注于言语之间,只顾着追忆往昔、慨叹世事,竟全然未曾留意前路光景。忽闻 “咻” 的一声哨响破空而来,紧接着六条大汉 “唰” 地一下从路旁密林之中窜出,横列路中,径直将二人去路堵死。童威、童猛皆是久历江湖的豪杰,啥场面没见过?一眼便看穿了端倪 —— 这是遇上拦路剪径的小贼了!
这六个大汉一个个牛高马大,身形魁梧,面容凶神恶煞,眼角眉梢带着股子悍戾之气。每人手中皆拎着亮闪闪的刀枪器械,朴刀映着正午烈日,寒光凛凛晃得人眼晕,周身透着一股不容小觑的狠劲。他们如同一群饿疯了的野狼,呈扇形排开,将童家兄弟围在核心,气场森然,着实吓人。
带头的汉子身高八尺五寸,皮肤黑得如墨染炭铸,约莫二十五六岁年纪,一双环眼瞪得如铜铃般大小,恰似饿狼寻食,死死盯着二童不放,目光中满是贪婪与凶戾。
旁边一个尖嘴猴腮的小喽啰清了清嗓子,扯着嗓子喊出那句江湖上老掉牙的台词:“此路是我开,此树是我栽!要从此路过,留下买路财!若敢说半个‘不’字,管叫你二人横尸当场,喂了山中野兽!”
童威与童猛对视一眼,瞬间便猜到了对方心思,不约而同地露出嗤笑之色。童威当场放声大笑,声如洪钟震得周遭树叶簌簌作响:“孙子哎!你们这伙小贼胆子倒是不小,竟敢打劫到你爷爷头上!这世上再无比这更可笑的事儿了,哈哈哈……”
童猛亦冷笑一声,语气中满是不屑与嫌弃:“孙子们听好了!这条山道,本就是我梁山兄弟当年踏出来的捷径!何时竟成了你们这伙鼠辈的地盘?抢功劳也就罢了,还敢在我们开的路上劫我们?这操作当真是毫无底线,脸皮厚如城墙!”
六个大汉听闻 “梁山” 二字,心中皆是咯噔一下 —— 这俩人言语间底气十足,绝非寻常过往客商,定然是有点真本事的硬茬。他们你看我、我看你,半晌说不出一句话,方才那股子嚣张气焰瞬间便蔫了下去,脸上的凶戾之色也淡了几分。
现场气氛陡然降到冰点,方才的嬉皮笑脸荡然无存,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浓浓的火药味,连周遭的空气都似凝固了一般,静得能听见彼此粗重的喘气声。
带头的黑壮汉子强自镇定,硬着头皮大声喊道:“休要吹牛说大话!梁山好汉早年间已然招安,跟着朝廷南征北战,十之八九都折损在了沙场之上。剩下的不是受封为官,便是归乡享福,一个个非富即贵。他们出门不是高头大马,便是华美轿子,哪像你们俩 —— 衣着虽还算齐整,脚上却蹬着草鞋,徒步在这深山老林里晃悠?定是冒充梁山好汉的骗子!”
他顿了顿,环眼一瞪,语气愈发凶狠:“你们想拿梁山的名头吓人?可找错了对象!老子可不是吓大的!有真本事便露一手让老子瞧瞧,到底是李逵还是李鬼,试过便知分晓!”
童威抬着下巴,神色傲然道:“老子便是梁山地进星出洞蛟童威,这是我胞弟地退星翻江蜃童猛!我兄弟二人虽惯于水中作战,陆地上拼杀稍逊一筹,但这些年跟着梁山大军出生入死,历经大小百余战,多少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,啥大风大浪没见过?即便陆战非我兄弟所长,收拾你们这伙乌合之众的小贼,那也是绰绰有余,不费吹灰之力!”
话刚说完,兄弟二人便各自拔出腰间钢刀,背靠背摆好战斗姿势,刀刃出鞘之时,寒光一闪,杀气顿生,只待冲上去与之一战。
带头的黑壮汉子愣了一下,连忙抬手喊停:“且慢!容我再问几句。若是你们所言非虚,我不光立马让路,还请二位哥哥回山寨歇脚,备下好酒好肉款待,再奉上薄礼作为路费。若是你们敢撒谎耍横 —— 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,须得先赢了我手中这把朴刀再说!”
他话锋一转,语气缓和了些许:“我虽不惧厮杀,但也怕大水冲了龙王庙,自家人不认自家人。我且问你们,可得如实作答 —— 你二人这是要往何处去?”
童威、童猛本就因同是绿林道上的人物,没打算将这些劫道的赶尽杀绝。此刻听这汉子言语间对梁山好汉颇为崇拜,心中顿时生出几分好感,也就不再藏着掖着,将与李俊、燕青一同前往楚州蓼儿洼祭拜宋江、吴用、花荣、李逵四位兄弟,如今准备前往梁山旧地凭吊、悼念阵亡兄弟的事儿,一五一十说了出来。
那黑壮汉子听了,眉头紧锁,半信半疑地追问道:“既是四人同行办事,为何未曾见到混江龙李俊、浪子燕青二位哥哥?难道是他们不愿与你们一同赶路?”
童威心中一紧,脸上却依旧神色如常,含糊其辞地敷衍道:“李俊哥哥与小乙哥临时有要紧事需处理,让我兄弟二人先行一步,他们随后便会赶上来与我等汇合。”
他二人心中门儿清,李俊与燕青乃是去楚州太守府劫取金银,这可是杀头的弥天大罪,哪能随便跟外人提及?自然是半个字都不敢泄露,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。
那黑壮汉子见他二人言语含糊,眼神躲闪,不敢直视自己,疑心愈发浓重,当场质疑道:“四人一同办一件要事,哪有随便分开赶路的道理?我看你们俩分明是在撒谎,想蒙混过关!真当我等是三岁孩童,这般好糊弄不成?”
童猛本就性子急躁,被这黑壮汉子反复追问,顿时按捺不住怒火,不耐烦地说道:“我等该说的已然尽数说了,不该说的,也无义务向你们交代!你这小子怎的如此执拗?该问的问,不该问的莫要瞎打听!懂了没有?”
他往前跨出一步,手中钢刀微微一扬,语气愈发冲:“话已至此,速速让路!莫要惹毛了我兄弟二人,到时候有你们好果子吃,休怪我等刀下无情!”
那黑壮汉子正值年轻气盛之时,素来爱听顺耳之言,最是厌烦旁人用言语吓唬于他。童猛这番话恰好戳中了他的爆点,当场便火冒三丈,怒气冲冲地骂道:“果然是两个招摇撞骗的骗子!老子今日便与你们好好比划比划,看看你们到底有几斤几两!是李逵还是李鬼,亮家伙来证明便是!”
这边童威、童猛也是一肚子委屈与怒火 —— 昨夜被官军追得屁滚尿流,奔逃了一整晚未曾停歇片刻。如今居然在昔日梁山的地盘附近,被一群无名小卒拦路打劫,心中的火气早已憋得满满当当。童威怒喝一声,挥起手中钢刀,便朝着带头的黑壮汉子猛冲过去。
二人皆是使刀的好手,此刻又都气得头顶冒烟,下手毫不留情。刀光一闪,两柄钢刀 “铛” 的一声狠狠撞在一起,火星子四溅,震得旁边的小喽啰耳朵嗡嗡作响。二人各退了半步,脚下尘土飞扬,紧接着又缠斗在一处,刀来刀往,寒光交织,打得难分难解,一时之间竟分不出高下。
这场拼杀当真是胶着万分,二人实力不相上下。童威征战多年,作战经验远比对方丰富,但昨夜奔逃整夜,早已累得精疲力尽,力气渐渐有些跟不上;那黑壮汉子虽然战场经验稍逊一筹,但年轻力壮,气血充盈,又是以逸待劳,倒也未曾落下风。一时间刀风呼呼作响,二人你来我往,招招狠辣,谁也难以占到便宜。
童猛见兄长与那黑汉打了半天依旧难分胜负,心中焦急万分,便想上前助阵。他刚一挪动脚步,另外五个小喽啰立马围了上来,有的拳打脚踢,有的挥刀乱砍,将童猛死死缠住。这五个汉子虽长得人高马大,看似凶悍,但武功着实稀松平常,五个人围攻一人,居然未能占到半点便宜,反倒被童猛打得左支右绌,堪堪打成了平手。
八个人分成两个战场,各自缠斗,打得不相上下,谁也不肯服软,谁也不愿先行退缩。战局就这般僵住了,从清晨打到日上三竿,又从上午鏖战至正午时分,双方皆是咬紧牙关硬扛。
童威、童猛自昨夜至今,水米未进,早已饿得肚子咕咕作响,浑身力气越来越弱,招式也渐渐慢了下来;那六个劫道的虽然比他俩稍好一些,未曾经历连夜奔逃,但鏖战许久,也累得气喘吁吁,快虚脱了。两个战场的八个人都已濒临极限,全靠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头硬撑着,只待一方先撑不住,便会瞬间分出胜负。
再说李俊和燕青从楚州城突围而出后,在离城三十多里的一处山涧旁简单清理了身上的血污。因怕官军循迹追来,二人不敢多作停留,稍微喘了口气,便沿着前往梁山的大路拼命赶路,一心想要尽快赶上童威、童猛二人,以免他们遭遇不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