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4十五
江湖风云,转瞬即变。 今日吒紫嫣红开遍,明日便付与断井残垣。 当年风头无二的‘迷天七圣’随着关七的败走正式沦落。 其所属弟子被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系数瓜分。 开封三分天下的格局告破。 接下来,便是六分半堂与金风细雨楼的不死不休! “后日,六分半堂总堂恭候。” “一言为定。” “后会有期。” 人总是喜欢在定下约定后说这两句话。 但此时此刻这两句话却不仅仅代表这两句话。 那是两个人的名字。 一个是“六分半堂”的供奉,一个是“金风细雨楼”的长老。 一言为定是个老人。 他说出来的话,就像囚犯在监牢接到了判决。 这个人曾在朝廷任职制定经筵仪洛论辩政事,曾任“侍读学士”官衔,失势之后,退任金风细雨楼的长老,因顾念当年声誉,不便以真名示人,江湖中人,都以“一言为定”称之。此人说话一言九鼎,当年,在皇帝面前讲经明义进谏辩政,连天子都得听他几分的话,在武林中,他的地位更加特别,说出来的话,更是权威。 “后会有期”则刚好相反。 当他对人说这句话的时候,一个好端端的人迟早都会变成囚犯,与他在狱中“后会有期”。 因为“后会有期”掌管的是刑部,由留县小捕快一路升到如审刑院评议,后掌大理狱员外郎,眼看要升到尚书侍郎,却因脾气太坏杀戮过重而被御史及部下朱月明弹劾,被撤职查办,摇身一变,在“六分半堂”里贵为供奉。 这两个人一出现,已明明白白的显示:后天正午六分半总堂之会,便是生死之会,存亡之决。 苏梦枕和雷损说完了,就各自离去。 他们一走,他们的部下也就跟着走。 苏梦枕步伐一动,整个金风细雨楼旗下的高手,也簇拥而去,阵势依然有条不紊,王小石和白愁飞看着前头那个苍白的男人,心里忽然生起了一种明悟: ──这才是“红袖梦枕第一刀”的气派。 ——这才是苏梦枕强烈无匹的气魄。 ——这才是苏梦枕。 ——纵使病体沉疴,朝不保夕,依旧君临天下而又名动天下,独步天下的苏公子。 ——不是苏长青,也不是他们的大哥。 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 一夜,不到六个时辰。 普通人睡上一觉,做上几个美梦的时间。 唐宝牛和张炭却已然从酒馆转战牢房。 理由是杀人斗殴。 杀人斗殴? 哈。这真是一个再好用不过也是一个再没用不过的名头了。 近日,这开封府下何处不杀人?何处不斗殴? 唐宝牛和张炭被吊在牢房里望着朱明月的那张胖脸,齐齐的叹了一口气。 只许别人杀他们,不许他们杀别人,这是哪门子的道理。 朱明月坐在椅子上,笑眯眯的,像是一尊弥勒佛。 若是在路上碰见他,你一定会以为他是谁家财庄的总管,奉行的是和气生财。 他确实一个总管,他总管财庄叫刑部。 他是这开封府刑部的总捕头。 “任劳的脾气不好,一会若是有什么不敬,我先替他配个不是,”朱明月笑呵呵的道:“想来二位宽宏大量,也不会怪罪。” “我年纪大了,见不得血腥,先走一步。” 说罢,他抬起身子,一步三晃的走了出去。 唐宝牛和张炭一起看向任劳。 任劳也看向他们,冲他们笑笑。 笑得很坦荡。 但很快,唐宝牛他们就明白了,那不是坦荡,而是兴奋。 这一晚,唐宝牛和张炭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:‘刑部十八般武艺。’ 任劳很任劳任怨的带着他们好好的‘操*练’一下。 把他们扔进牢房的的时候,他们已经像是两坨垃圾…… “朱胖子这是什么意思?”唐宝牛躺在地上一动也不想动。 “还能什么意思?” “无非知道更多一些六分半堂和金风细雨楼的事。” “呸,”唐宝牛勉力起身啐了张炭一口:“他想知道六分半堂和金风细雨楼的事,不会去问雷损和苏梦枕么!” “嘿,苏梦枕和雷损是什么主,他倒也敢!” “那又关咱们什么事?” “谁让你我和温柔和雷纯走的近呢?想掀六分半堂和金风细雨楼的底,又不想引起两大巨头的注意,还有谁比咱们更适合?” “靠,这是拿咱们当软柿子捏啊!”唐宝牛这一骂,牵动了肌肉,他接着又‘嘶’了一嗓子。 张炭瞥了他一眼:“你敢说你不是?” “我当然不是,老子可是三大寇之一,哪像你一上刑,就哭爹喊娘,真不害臊!” “我有什么可害臊的,我还年轻,还没娶老婆,宁愿流泪也不要流血。” “再说迟早有人会来救我,我总得保存体力才是。像你这样一味硬抗才是一个春天下的两个虫虫,就一个蠢字!” “为什么救你?” “因为我大。” “你……大?” “我辈份大。” “在江湖上,你的辈份……” “很高。 “那好极了,”唐宝牛亢奋地道,“那就叫他们助我们逃出这鬼地方!”“ “没想到,认识你这种一无是处的朋友,到如今养兵千日用在一朝,居然还有这点小用,喂,这可是你报答我一向对你照顾有加的时候了。走!” “走?“ ”怎么你还不想走哪?” “不是不想走,而是不能这样就走。” 这次唐宝牛是真的跳起来要破囗大骂了:“你不想这样走?难道要八人大轿吹吹打打你才愿走不成?” “不是,我只是不想连累别人。”张炭苦恼地道:“我这样走掉,会连累朋友的。” “连累朋友?难道我就不是你的朋友?” 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 破晓。 庄周站在窗前,将升未升的朝阳映在他的眸里。 “楼主。” 一张信笺递到他身旁,庄周接过,看了几眼,又递了回去。 “六分半堂拟定今晚偷袭金风细雨楼。” “去准备总攻,一个时辰后出发。” “是。“杨无邪深吸一口气,接过信笺,他的手是颤抖的。 他怎么能不颤抖? 就在今日,就在一个时辰后,这开封两大帮派就要生死一战! 一战定天下! 胜者为王! “我要问你几个问题。” 从门后闪出一个人来。 锦衣玉带,柳眉如刀,刀刀催人。 白愁飞。 庄周未回眸看他,他依旧看着窗下:“说。” “你的“红袖刀”,是不是雷损的快慢九字诀之敌?” “不知道。” “雷损的‘不应宝刀’是不是正好克制你的“红袖刀法”?” “这个答案今天就会分晓。” “雷损的棺材有什么? “我到现在还不能确定。” “你有没有发现温柔并没有回来?” “听说雷纯也不曾回到六分半堂。” “在京城,似除了关七之外,仍暗潮汹涌,还隐伏了别的厉害势力,你可有所知?” “我和雷损都感觉到了,所以才急于决一高下,再来收拾残局。” “唐宝牛和张炭似也失踪了。” “他们要是真的出事,只怕“五大寇”和“桃花社”都得要赶来开封。” “狄飞惊到底会不会武功?” “我只知道狄飞惊的脖子原来没有断。” “你什么都不知道,怎么去?”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有把握的事情?” “人在这世间活着总要做出决断,选错了,选对了,也不过是对了错了,一刀砍下去,砍得不是魔,那就是神,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。最不痛快就的是遇事畏首畏尾,前怕狼后怕虎,非得有了十足的把握才去做,便不是事事无成,活着也没什么意思!” “你倒是洒脱!”白愁飞嘲讽道:“你这是拿你自己的命和金风细雨楼去赌!” “你不明白。”庄周瞥了一眼白愁飞。 “不明白什么?” “金风细雨楼只能是天下第一,它若不是天下第一,金风细雨楼就不是金风细雨楼,苏梦枕就不是苏梦枕!” “若不是第一,我的存在就没有意义!” “好!”白愁飞道:“好大的野心!” “这场战役后,你若死了呢?” “还有你,还有王小石‘无邪无愧’‘四大神煞’,金风细雨楼依旧会是天下第一!”庄周的眼眸深沉如渊,燃着两把灼灼的寒火,孤郁凌冽:“因为,我若死,雷损必死!” “最后一个问题。”白愁飞走了过来。 “你爱雷纯吗?” “爱,为什么不爱?”庄周的淡淡道。 “你不像是会爱人的样子。” “我说爱了,便是爱了,其他人以为我会不会爱,甚至她知不知道我爱不爱她,都和我没干系。” “那别人爱不爱你,是不是也和你没干系?” “是。” “好,那我告诉你。”白愁飞看向窗外道:“我爱你。” *** 作者有话要说: 咳咳,有被炸出来的没有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