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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7章 漠北

    去漠北?

    宋善宁愣了一瞬, 心头莫名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。

    她问:“为什么要去漠北?”

    楚恒略勾唇角勾出一抹苦笑,与宋善宁一并在八仙桌前的圈椅上坐下,然后才说:“窦将军殉国,边境一团乱, 朝中可用的武将实在不多。我便是其中还算有些经验的, 在这个时候,自然要向陛下请命。”

    这个时候?

    宋善宁心中微动, 面上却仍做懵然, “这个时候是什么时候?”

    漠北之事传到京城的并不多。

    宋善宁也不过是听到一些只言片语。

    并且, 当时将窦承一行派出去,并非是为了真的打仗,多半也有震慑之意在。

    她从来不觉得皇帝会真的主战, 大燕如今的情况, 不止是不能打, 更是不会打了。

    就算朝廷有骨气,百姓也大多是不愿意的。

    所以, 她以为这次也是向从前一样,与北夷交些银子便算是过去了。

    这件事拖到现在, 便已经很让人意想不到了。

    近来一直拖着, 她还想着会不会是因为皇帝的寿辰将至, 北夷将来贺寿,到时候再细谈的原因。

    可听楚恒略这语气, 仿佛还掺杂了别的什么事。

    果然, 楚恒略脸色微变,笑着解释道:“陛下将要大寿, 我还想在寿宴前回来为陛下贺寿呢。”

    这话任谁都能听出敷衍, 且不说漠北之事能不能尽快平息, 就说两地相隔千里,除非真的长了翅膀,要不然是怎么都回不来的。

    但是宋善宁并未将心中的疑问说出口,她淡淡一笑,竟真有几分贤惠的模样,“好,我知道了。”

    她心中有一股子无名的愧疚,顿了顿,还是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袖口,金边勾勒的云纹贵气十足,但因为是官府,抚摸上去还是有些许的摸手,都要将她的手指磨红了。她柔声道:“你快去衙门吧,我一会儿就回楚家,你出门的衣物我会亲自替你收拾好的。”

    两人很少这样亲近,楚恒略抬手拍了一下她的肩膀,“好,我走了。”

    说着便要起身往外走,看着他的背影,心里有些不是滋味,她起身拉住他的袖子,“诶,等等。”

    楚恒略回头,“怎么了?”

    宋善宁看了看桌上纹丝未动的茶点,“你定然没吃早膳吧。碧螺!”

    碧螺在门外答应,“殿下,奴婢在。”

    宋善宁吩咐,“将这些点心都包好。”后半句是对楚恒略说的,“从公主府过去更远一些,你带着路上吃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好。”楚恒略先是一愣,然后才点头。

    等碧螺带人将桌上的几盘茶点都装进食盒里,想要直接递给候在门口的小厮,楚恒略却直接伸手接过,另一只手微微抬起,却又停在了空中。

    宋善宁想,他大约是想摸一摸自己的头发,但终究怕越界,最终还是放弃了。

    他转身离开,宋善宁便目送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,直到完全不见。

    半晌之后,碧螺端了榆木托盘进来,清粥小菜,一一摆到宋善宁的手边,“殿下,您也用早膳吧。”

    宋善宁摇摇头,“没什么胃口。”

    碧螺看着已经安静下来的院子,唏嘘感叹道:“奴婢觉得,楚公子是真心对您好。”

    近来的宋善宁其实是有些反常的,尤其是与楚恒略成亲之后,宋善宁心里到底在想什么,或许可以瞒得过别人,但绝对瞒不过日夜跟在她身边的碧螺。

    昨晚她梦到谢谌,还说了梦话,当时碧螺就在外面的小间守夜,不可能没有听到,但是却没有进来问她怎么了,大约也是知道,宋善宁更想独自静一静。

    此时听到碧螺的这话,宋善宁很快想到了其中的暗示意外,但她只是笑了笑,什么都没说。

    碧螺自然是了解宋善宁的,看她这个表情,就知道她其实对楚恒略根本没有什么男女之情,除了年少的那些竹马情谊,更多的,怕是愧疚吧。

    两人说是成亲,但不知为何,反倒比婚前更加关系疏离。

    或许是因为楚恒略也根本没想好要怎么面对,两人的婚礼如此仓促,面对彼此的时候,都无法转变心态。

    可楚恒略越是小心翼翼,宋善宁越会觉得不自在。

    看着宋善宁稍显冷淡的侧颜,碧螺心里默叹一声:见到谢谌的时候,不管是喜是忧,自家主子都会很轻易的被牵动心思。可是与楚世子见面,就如两摊平静的水。

    她旁观者清,多少能看出些楚恒略的心思。

    但是自家殿下,是全然没有往这方面想。

    默叹许久,跟前的宋善宁只喝了两口莲子粥就吃不下去了。

    她将玉碗往外一推,说:“叫人收拾了吧,咱们一会儿回晋国公府。”

    碧螺上前将碗筷手收起来,搁回托盘上,答应道:“是。”

    然后叫人将盘子撤走,自己则扶着宋善宁回房沐浴更衣。

    等全部都收拾好的时候,才不过巳时出头。马车也早已备好,宋善宁上了马车,靠在车窗上闭目养神。

    公主府与晋国公府间距离不算近,至少要穿过两条长街和一个烦恼的坊市,宋善宁半梦半醒间被吆喝声吵醒,她懒散地揉揉眼角,声音里还带着懵懂的睡意,“碧螺……”

    尾音也糯糯的,像是在撒娇。

    碧螺坐在外面,听到声音立刻掀开车帘,笑着握住宋善宁伸过来的手腕,“主子,怎么了?”

    宋善宁拨了拨耳边的珠坠,透过掀开的半边车帘往外看,说:“有些口渴。”

    其实车上有备好的茶水,可她嫌烫,还嫌没有味道,不愿意喝茶。

    碧螺看着不远处的果子店,笑道:“殿下稍等,那边有梅子饮卖,奴婢给您去买。”

    宋善宁莞尔,“好。”

    碧螺跳下马车,快步走到果子店去买饮子,因为人多,要排一会儿队,宋善宁便让车夫将马车停到一旁的树荫底下,又因为车厢里稍有些闷热,她便抬手撩开一点窗帷,既是透气,也是欣赏街上的繁闹。

    没多久,碧螺便带着满满一壶梅子饮回来,宋善宁放下窗帏,直接掀开车帘,让碧螺上车来,“我已经睡够了,进来坐吧。”

    碧螺便陪着宋善宁一起坐,除了梅子饮,还有几碟酸甜的果脯,将桌上的小桌拉开,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。

    车夫抽下马鞭,马车继续滚滚向前,很快便隐没在了拥挤繁闹的街市之中。

    不远处的一家酒肆二楼,被轻纱拢着的平台上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,他穿一身朴素的长袍,脚蹬厚底靴。

    扔在人堆里都找不着的装扮。

    可穿在他的身上,却丝毫不显寒酸朴素,挺拔又贵气。

    他转过头来,五官俊美,眼窝比中原人要深邃许多,肤色也黑些,但是并不难看,反而平添了几分野性的美。

    脚步声传来,随从近前行礼,“王上。”

    “追到了吗?”阿牧仁一开口,是与燕京人并不二致的中原口音,且说得十分利落,“那女子是谁?”

    他的属下的中原话说得也很流畅,“回王上,属下一路跟到晋国公府,听到晋国公府外迎候的下人唤她,公主殿下。”

    想到方才长街之上惊鸿一瞥,女子虽是妇人打扮,却模样俏丽更甚少女。

    身子半探出窗外的时候,透过阳光,皮肤白皙到几乎透明,羊脂玉一般让人不忍触碰,远观都不敢呼吸。

    可又偏偏穿得明媚,桃红色的罗裙为她点缀了娇羞的美,额间的金色花钿又添上了几星高贵。

    阿牧仁想,自己学过那么多中原词汇,但是用哪一个词,都无法精准的形容她的美。

    “公主……”阿牧仁握着栏杆,带着翡翠扳指的手指在雕花木棱上轻轻摩擦。

    公主,永安公主。

    他淡笑一声,,眸中的惊艳不减分毫,说:“果然是她。”

    那属下大约也反应过来了,“王上,是永安公主吗?”

    “应当就是她了。”

    阿牧仁的母亲曾是草原上最美的舞女,他的长相也继承了母亲,桃花眼分外迷惑人心,手里捏把折扇,立时就能变成纨绔的风流少爷。

    但他手下人都清楚得很。

    他们的王可不是什么只有一张脸的纨绔皇子,而是真正的狼。

    从不得宠的皇子,到如今吞并了周边十四族,直接占据了半边草原,他狠辣且能干。

    此时他虽笑着,眼里却有几分势在必得的光芒。

    阿牧仁轻笑一声,终究还是没忍住感叹,“真没想到,这位永安公主这般漂亮,不外乎姓元的将她夸得天上有地上无。”

    不久前,元辅和将他递送大燕朝廷的文书主动拦截,以至于他本来想娶的公主已经嫁做人妇。

    其实,在向大燕皇帝求娶永安公主的时候,他的想法十分简单。

    原因不外乎一个,就是永安公主是皇帝如今唯一成年的女儿。

    他说是求亲,实际上是在步步试探大燕的底线。

    就算皇帝不嫁她,也能让他借题发挥,再多讨要些银两和牛羊。

    可元辅和这么一截,直接把少女耽搁成了别家的妇人。他可对于有夫之妇半点不感兴趣。

    于是,元辅和便给她递来一个地址,说约他一见。

    可到了时间,他没能等来元辅和,反而看到了从长街上经过的永安公主。

    今日一见,让他彻底改变主意。

    这么漂亮的美人,精致如瓷娃娃,比他最宝贵的弓箭都要珍惜,是草原上无论如何不能养出来的娇气货。

    他有权有势,是整个草原最年轻的王,又凭什么不能占有一个女人。

    阿牧仁转了转扳指,命令道:“去通知元辅和,他说得条件,本王可以考虑。这位永安公主,本王算是娶定了。”

    作者有话说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