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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6章 思索

    眼前一片漆黑, 宋善宁被人按在角落里,手脚都被缚住,她拼命挣扎,但只有手腕脚腕磨蹭出的刺痛在提醒着她一切都是白费功夫。

    她不动了, 肩膀塌下去, 连带着手臂都跟着垂落,她挣扎不开, 躲避也是徒劳。

    有脚步声由远及近, 那张熟悉的脸逐渐走出黑暗, 清晰地呈现在她,俊眉凤目,深邃的轮廓那般俊美惹人注目, 又那般危险。

    宋善宁与他对视一瞬, 恐惧感莫名在心头蔓延, 双腿不自觉地挣扎,可是那双骨骼分明的手掌已经抚上了她的下巴。

    他的声音低沉, “善善,别逼我。”

    一字一句都好似冻了千年的冰块, 一粒一粒地掉落在心头, 将柔软温热的心都冰的麻木。

    “不要……”在这个时候, 她好像失去了一切反抗的能力,只能软弱地祈求, “不要……”

    可是男人并没有半点怜香惜玉, 他的左手掌心温柔地托住她的下巴,一点点用力, 一点点用力。

    宋善宁觉得自己在那一刻好似变成了一个无用的摆件, 被他放在掌心揉捏。

    “不要——”

    “谢谌, 不要——”

    宋善宁喘着粗气从床榻上猛然坐起,额角全是冷汗,握着被角的掌心也全是冷汗。

    原来只是一场梦。

    她一手撑住额头,一手撩开浅青色的帷幔,是熟悉的房间,不是在晋国公府,是在她的公主府。

    偌大的寝殿空荡安静,只有桌上的一盏烛灯还幽幽燃着,照亮了一小方区域。

    宋善宁有些渴了,便起身下床,到桌边给自己倒水,喝完水没有立即回去,她倚着桌角坐下,望向一片漆黑的窗外。

    手里还有意无意地摩挲着方才握住的水杯。

    梦虽是假的,可是梦里谢谌说话的话,却是真的。

    思绪回到昨日,谢谌轻轻捻着那一缕发丝,全然无视着她的拒绝和不喜,冷淡又强势的反问:“有什么不敢?”

    “善善,你别逼我。”

    宋善宁沉默半晌,终于还是搬出了皇帝和林氏。

    其实,她心里万般不愿提及自己的身份,尤其是在知道了谢谌的真实身份之后,她对他总有一种莫名的愧疚和歉意。

    她是真的调查过他的,知道他这半生,艰难又辛苦,在永安侯府之中,既无地位,也无人宠爱。

    就像眼下,谢谌被莫名其妙派出京,让他随着窦承一起到漠北,廷安侯府众人竟没有半点反应,不关心也不担心,只一心忙于谢家大少谢谨的婚事,可见他们对于谢谌的忽视。

    而造成谢谌今日处境的原因,至少有一大半都该算在她的亲生母亲身上。

    所以,她总是愧疚,甚至后怕。

    可大概谢谌就是看出了她每一次的忍让,所以才会步步紧逼,得寸进尺。

    昨日,她实在无可奈何,便道:“你若是再这样,我便真要回禀父皇母后。谢谌,你冒险回京,必然计划深远,恐怕不想折在我这一步上吧?”

    不想谢谌却笑了,那笑中带着温柔的怜悯,他说:“我争权夺位时,也不会忘记你。可是有人,明明大权在握,却连亲人都护不住。这样的人,竟也值得你提起。”

    宋善宁不由得一怔,而就在这愣神的功夫,手腕忽然一凉,一串珍珠细链被套上白嫩纤细的腕子。

    珍珠虽小,却颗颗明亮。

    宋善宁记忆回笼,此时抬起手腕对着窗外,竟还能隐约看见珍珠发出幽若的光。

    这串手链的明贵程度,半点都不亚于陆钰送给她的那一串。

    璀璨而华丽的首饰,没有女人会不喜欢。

    可宋善宁却不得不多想,谢谌为什么会送她这个呢?

    她想不明白,更想不通。

    可却隐约察觉到了另外的一个真相。

    这串珠价值连城,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拿出来的。

    谢谌能送她这手链,手中财力必定不弱。财力丰厚,又有窦承的支持……

    虽然朝中都传窦承殉国,可是相隔千里万里,谁又知道真相如何?

    谢谌与窦承情同父子,他这么悠然自得,可见传言为虚。

    而他毫不忌讳地在自己面前表露情绪,是笃定自己不会猜到吗?

    宋善宁想,一定不是。

    他只是有恃无恐罢了。

    这般自信的态度,莫非,他并不是近来才知道自己的身份,而且早已筹划多年,只等一个合适的时机?

    若是这样……

    那在自己主动接近他的第一次,他会不会就是以一种居高临下地心态在打量她。

    无时无刻不在嘲讽她的天真和愚蠢。

    她越想越多,越想越复杂。

    理智告诉她,应该在这时候打住,不要再想下去,可是她无法克制。

    许久,宋善宁闭了闭眼,而掌心的茶杯杯壁上,早已覆满了一层冷汗。

    无论是因为什么,只看谢谌敢在这个时候登上她的马车,还是在宫门附近。

    那么他的势力便不容小觑。更别提这冷静的心思,更是将宋彦文甩开八百里。

    宋善宁自小看着宋彦文长大,不了解谢谌,还能不了解自己的弟弟吗?

    她平复许久,最终还是决定天亮进宫一趟。

    父皇对她有恩,林皇后和宋彦文,她的母亲和弟弟,她在这世上最后的血脉相连,她怎么可能做到真正的袖手旁观?

    可又忍不住想到谢谌和她说的话——

    “我争权夺位时,也不会忘记你。可是有人,明明大权在握,却连亲人都护不住。这样的人,竟也值得你提起。”

    那言语之间的嘲讽,让她莫名心悸。

    她竟忍不住退缩。

    谢谌到底是什么意思呢?

    宋善宁在桌旁枯坐半宿,最后还是抵挡不住困意袭来,爬回床上睡了。

    等再醒来的时候,是被外面的声音吵醒,一连串的脚步声窸窸窣窣传到耳畔。

    宋善宁艰难地撑起身子,半梦半醒地开口,“碧螺……”

    寝殿的门被敲了两下,碧螺的声音传来,“殿下,您醒了?”

    宋善宁懒洋洋地嗯一声,语气里有被打扰的不悦,“怎么了,一大早上,怎么这么吵?”

    房门被推开,碧螺端着一盆清水走进来,看宋善宁已经坐起身,便将水盆撂在角落里的盆架上。

    “殿下。”碧螺贴到宋善宁的身边,轻声道,“楚世子来了,此时正在小厅等您。”

    “等我?”宋善宁一愣,“他来了多久了?”

    碧螺想了想,答:“约摸一个多时辰了。”

    一个多时辰?

    看外面的天色,总不会是天没亮就来了吧。

    宋善宁有些茫然,碧螺哪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,无奈地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他来这么早是有什么事?

    若是急事,碧螺不可能不将她叫醒。

    可若没有急事,又何必来得这么早?

    但其实,她和楚恒略早已是夫妻,夫妻见面,还需要理由吗?

    不过此时的宋善宁并无这样的认知,无论因为什么,她还是很快地起身洗漱,换了一身素淡的常服,到外面的小厅去见楚恒略。

    楚恒略正在桌旁沉思,单手支着下巴,神色莫名冷淡。

    更让人摸不透的,是他身上竟然还穿着官服,看着架势,大概是要从公主府出来之后,直接去府衙了。

    宋善宁舔舔嘴唇,走到门口便吩咐人先下去,碧螺会意,带着人尽数退下,并将小厅的门关上,给两人留出独处的空间。

    周遭安静下来,宋善宁走近两步,“恒略,你……”

    开场白还没说完,却已然被人一把抓住手腕,跟着,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。

    楚恒略将她抱住了。

    说来可笑,两人已经成婚快要一月,可是这个拥抱,竟然已经是两人最亲密的动作。

    而楚恒略的拥抱也不同于旁人,是克制的,试探的。

    甚至拢在她背后的手掌都是虚虚地扶着她的衣裳,不敢真的用力。

    宋善宁僵硬片刻,单手撑住他的肩膀,很轻易地便从他的怀抱脱离。

    她用轻笑掩饰着自己真实的情绪,“这是怎么了?”

    楚恒略深深地看着她,“善善,我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可能要去漠北了。”

    作者有话说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