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7章 097
李锦乐拨开大哥, 对越女说∶“这不是心不心疼的事。” “你真的没见过陆葭吗?” 越女挣开李定邦的手,将他的衣服扔回去∶“我不知道你们怎么会觉得, 我和她不见有关。” “那天你在丞相府, 威胁葭儿让她等着!” 陆夫人又怕她又焦急,双膝跪在牧场地上,双掌合十∶“我求求你,你把葭儿还给我, 我就这一个女儿!” 越女跌跌撞撞站起来∶“我都没见过她,上哪去还给你?” “城门口,有人见过你把陆姑娘带走了。”李定邦陈述着。 “有, 还是没有?” 越女闭上眼, 将手里的东西狠狠摔向地面∶“没有!” “滚, 都给我滚!”她轰着众人。 李锦乐只好把陆家人推走, 可他们不甘心,将马场里里外外搜了一遍。 结果当然是没有的。 太阳升起来了,找陆葭的人陆续离开。牧场一片狼藉。 越女慢慢坐在地上, 看向旁边的黥鹰,拉出一个苦笑∶“对不起啊,把你的地方弄乱了。” 黥鹰站起来, 沉默地走回木屋睡觉去了。 马儿们睡醒了,发出愉悦地嘶叫, 似乎在彼此道早。 越女将脸埋进臂弯, 从底下传来了压抑又细碎的哭声。 “陆葭不见了?” 时月正抱着棉棉吃早饭, 青奴绘声绘色地给她讲这几天的事。 “是啊, 突然就不见了,怎么都找不到。” “有人看见她被越国公主带走了,可越国公主不承认。”青奴机灵地将手帕递过去,时月擦了擦棉棉的嘴。 “陆夫人天天去找她,又哭又求的,希望能找到陆姑娘。” 时月觉得荒唐∶“人不见了当然去找啊,可着越女求什么劲?” “人丢了几天了?” 青奴掰着指头算∶“哟,到今天,是第五天了。” “简直乱来。”时月生气,把棉棉交给宫娥∶“更衣,我去瞧瞧。” “诺。”宫女们簇拥着时月入内,还有的上前收拾桌上的残羹剩饭。 “找到了!” 时月回头,小黑气喘吁吁跑进来,大声说∶“陆姑娘……陆姑娘找到了!” “在哪找到的?”时月问。 “城郊一处地窖里!” 地窖? 等时月赶到的时候,陆葭已经洗干净,一副受惊羔羊的模样,瑟缩在陆夫人身后喝姜汤。 “陆夫人。” 陆葭惊吓了一下,双手不停颤抖。 陆夫人又心疼又生气∶“我儿到底受了什么劫难,说出来,太子妃会给你做主的!” 李锦乐小声对时月说∶“找到的时候就这样了。” “是一处空房子的地窖,村民说……”李锦乐斟酌了下言辞∶“是个打扮奇怪的女人租下的。” 又是打扮奇怪的女人。 越女来了,她大剌剌踩着门槛跳进来,看见时月∶“你也来了?” 时月点头,她并不在意,朝着陆葭走过去。 陆葭一见到她,仿佛见到索命恶鬼,不停朝后躲,又哭又叫∶“娘,阿娘我害怕,不要让她靠近我,不要……” 陆夫人抱住她的头∶“不怕,葭儿不怕,阿娘在。” 说着,她朝越女露出凶狠的表情∶“你离我女儿远一点,你这个毒妇!” 越女看了一眼陆葭,只见她惨白的双颊凹陷,半低着头,不停发抖。 “走开!”陆夫人推了她一把,将越女推了个踉跄。 她经过时月身边∶“你们最好查查她这几天吃过什么。” “她吃过什么不是应该问你吗!”陆夫人大叫∶“你将我儿绑到郊外,关在不见天日的地窖里,你是想杀死她吗?” “就因为葭儿被君上赐婚,即将嫁给李将军吗?” “公主,你好狠的心啊!” 越女脸上的表情渐渐落下来∶“我绑她?” 她一拍腰间的小葫芦们,冷笑∶“我若真想对她做什么,任意一点就够你女儿死千百回了!” 时月拦住越女,对陆夫人说∶“事情的真相还没查清楚,陆夫人结论下得太早了。” “太子妃!”陆夫人说∶“有人看见的呀!” 城门口的百姓,租房的村民,都有人见过一个打扮奇怪的女人。 “但没有任何一个人确定,这个人就是越国公主不是吗?”时月反问。 她看向那个租房的村民∶“你说!” “当时……是半夜,俺没看清那人的模样,就知道是个女人,穿得跟她一样。”村民颤颤巍巍指了下越女。 越国服饰很有特色,起码在濮阳城里非常少见,几乎不可能撞衫。 越女朝他露出一个凶狠的表情,脖子上的文身犹如活过来一样。 “那人脖子上也有文身吗?”时月抓紧问。 村民不确定∶“当时实在太晚了。” “她给你的钱呢?”时月又提问。 还好过去得也不久,村民很快取出了几十枚布币∶“就是这些,一共二十钱。” 布币是卫国最常用的那种,除了有新有旧,没有任何特色。 线索到这里似乎全断了,有人目击,有陆葭的证词,越女的嫌疑逐步增大。 “我说了没有,不是我!”越女烦躁地斥骂着。 时月按住她的肩膀∶“你冷静一点,先告诉我,那天晚上离开丞相府之后,你去哪了?” “连你也怀疑我?”越女更生气了。 “我不是怀疑你,不知道事情的经过,怎么帮你洗刷冤屈?”时月大吼了一声。 这一声将越女的理智拉了一点回来,她深吸了一口气∶“好。” “那晚……” 那晚她们两个听见陆葭和李定邦的对话后,越女气冲冲跑出去。 随后时月也回宫去了,直到此时,陆葭应该都在丞相府里。 “我在濮阳城逛了很久,那天晚上街上很热闹。” 因为还在春耕大典的庆祝期,一到晚上街上都会有各式各样的灯光。 “没有人陪同吗?”时月问。 越女白了她一眼∶“没有,我手下都回越国去了。” 李定邦来了,他站在人群后同她对视了一眼。 越女撇开眼∶“也就我蠢,也不知道留下来干什么。” “不留了,我想回家了。” 没有时间证人,没有不在场证明,时月微微蹙起眉头∶“那你是什么时候到黥鹰那边的?” “很晚了。”越女回忆着∶“街上的小贩都收摊回家了,我没地方去,就沿着西河边走。” “遇到他在喂夜草。” 然后就顺理成章赖在牧场。 像她以前赖着李定邦一样。 只要她不干出格的事,黥鹰都只是默默做自己的事,不管她干什么。 越女在外奔波惯了,稻草一铺随时随地能睡着,就这样在牧场睡了几天,直到听说陆葭不见了。 “没有人能证明你那天晚上在濮阳城逛,也没有足够证据证明你这几天一直在马场。” 时月看着她,认真地说∶“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?” 越女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的意思∶“你是说,我就是绑架她的凶手?” 现有的证据,既不能证明她有罪,也不能证明她无辜。 越女冷笑连连∶“好啊,既然你们觉得我有罪,那就把我关起来好了!” 李定邦拨开人群∶“你别胡说。” “我胡说什么了?你李将军不也这么认为吗?”越女仰头瞪着他,脸上满是不服气。 就这样,越女被暂时收押进大牢。 但她身份尊贵,牢房条件很不错,除了不能出去,也没有过多限制她的自由。 “你们卫国的牢房条件都这么好吗?”越女问着年轻的狱卒。 他摇摇头∶“这是给您特别准备的。” “那不必了,普通的就行。”越女忽然不想进去了。 “给我换,换个普通的牢房。” “这……”狱卒为难,另一个捅了捅他∶“换,我们都听见了,是她主动要求的。” “好。”狱卒关上豪华牢房,引着越女朝大牢深处走去。 “你就住这。” 普通牢房就是一个个木栅栏隔起来的牢笼,越女环顾一周,将自己往稻草上一扔。 “好了,你们走。” 铁链“哗哗”,狱卒们走了。 越女将胳膊放在眼睛上,叹了一句什么。 忽然,她听见“沙沙”的声音。 循声望去,她看见了一双可怕的眼睛。 混浊,且通红。 它长在一张变形糜烂的脸上,对方‘趴’在两个牢房之间,对她说∶“你也是……被冤枉,关进来的吗?” 越女听得直皱眉,‘她’的声音太难听了,像撕裂的绢帛,像吞过火热的炭,甚至都不像人的声音。 “黥、膑、劓。” 越女慢慢站起来,居高临下看着那个人——如果她还能称之为‘人’的话。 “你做了什么,受尽三种大刑还没死?” 越女被抓起来以后,最高兴的莫过于陆夫人了。 她朝时月弯腰,感谢太子妃秉公执法。 时月可不认为越女是凶手,也没受她这一礼,转身走了。 临上车前,她看见陆葭被陆夫人扶着,不胜柔弱地朝李定邦盈盈一拜。 ——是了,是李定邦亲自将她救出来的。 她一整晚心情都不怎么好,慕容野将棉棉放在书桌上,引导女儿在桌上爬来爬去。 棉棉终于学会爬了,兴奋地到处追逐她感兴趣的东西。 父女俩玩了一会儿,慕容野抬头∶“一整晚都在那走来走去,学驴推磨?” “我只是奇怪。”时月坐下来。 “濮阳城最近不安全吗?” 慕容野看了她一眼∶“胡说八道,从未听说。” “那谁绑的陆葭呢?”时月不解,补充道∶“我可不觉得是越女。” 越女虽然口口声声报复陆葭,可她不是那种人。 也是巧了,她这几天的行踪居然没有任何时间证人。 “你怎么知道她不是那种人?”慕容野反问。 “……直觉。” “你自己说的,断案不能光凭直觉。”慕容野将女儿的小褂子拉下来。 “人证、物证、口供,缺一不可。” “我还没去那个地窖看过。”时月抬头道。 慕容野∶“……” 半夜,棉棉睡得正熟,时月和慕容野把孩子交给宫人后,悄悄出宫。 陆葭被关的地方在郊外,是一个村子。 地窖所在的院子早被包围了起来,留两个士兵负责看守。 慕容野打过招呼,时月一头钻了进去。 地窖是村民储存粮食和蔬菜用的,已经废弃很久了,里面又脏又乱。 地上的脚印杂乱不堪。 据说李定邦就是在这里把陆葭找到的。 时月打着灯笼仔细找了一圈,心里总算有底了。 “这个陆姑娘,真够会撒谎的啊!” 陆葭被接回家,陆夫人用柚子叶给她好好洗个了澡。 洗的时候她就有些疑惑,女儿的肌肤光滑如玉,十根指头干干净净。 换句话说,她不像被关押了四五天的样子。 陆葭轻唤∶“阿娘?” 陆夫人回过神,说∶“娘叫人熬了你最爱的银耳羹,一会吃一点。” 陆葭乖巧地点头,从水里爬出来。 丫头们立马围上去,服侍她穿衣。 “葭儿,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娘说?”陆夫人犹豫着问。 陆葭不解∶“没有啊。” “阿娘,你什么意思?” 陆夫人掩饰道∶“没事,没事……” “夫人。”仆妇在窗外呼唤∶“太子和太子妃来了!” 陆葭身上微微一僵,柔声问∶“这么晚了,他们怎么会来呢?” 陆夫人拍拍她的手∶“娘去看看。” “好。”陆葭乖巧答。 慕容野和时月坐在主位上,陆大人忐忑地立在一边。 “不知殿下深夜驾临,有什么事?” 时月开口∶“我就不跟陆大人卖关子了。” “请陆姑娘出来见我,我有一些关于绑架案的事想问问她。” 陆夫人正好从门外进来,行过礼后,她说∶“葭儿受惊,妾身让她喝了安神汤睡下了。” “不如,明天再让她进宫去见太子妃,如何?” 时月很坚持∶“陆夫人,你还是去叫。” “事关越国公主的清白,若是越王追究起我们将公主关了这么久的责任,你担还是我担啊?” 陆夫人脚下一打滑∶“是、是……我立刻就去。” 不一会儿,陆葭来了。 经过半天休息,她的精神好多了。 时月上下打量了她一眼,一把攥住陆葭的手∶“陆姑娘,你这五天一直在地窖里么?” 陆葭的心跳漏了一拍,面上镇定自若道∶“是啊。” 时月举起她光洁干净的手∶“那你的手怎么会这么干净?” 正常人被关进地窖,定是要大声呼喊求救,然后拼命挣扎逃命, 她的十指不可能一点伤都没有。 陆葭很快给出了合理的借口∶“因为我被绑着,动弹不得,李将军救我的时候可以证明……啊,太子妃!” 时月“唰”地一下将她的袖子撸起来,露出又细又白的手臂。 上面纵横交错了许多红痕,像是近期被绑缚过。 “太子妃!”陆夫人将女儿护在身后。 “这里……殿下还在这,太子妃为何污我儿名节?” 慕容野轻咳一声,表示自己没有抬头看过。 “陆姑娘,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伤?”时月伸手。 陆夫人心中惊疑未定,她刚才明明没在女儿身上看见伤痕啊。 就这一会功夫,怎么就有了呢? 可是她爱女心切,不愿意交出女儿∶“太子妃,葭儿已经遭逢大难,请太子妃不要再为难葭儿了!” “大不了……妾身给太子妃跪下了!”陆夫人扑通一下跪在时月身前,抱着她的大腿。 “葭儿年纪还小,有什么冲着我这没用的娘来,放过我的女儿!” 她上次就是用这招迫使越女就范,装可怜扮柔弱,很管用。 “是这样。”时月不为所动。 “来人啊,把陆夫人带下去,扒光衣裳,让惊先生好好检查。” 陆夫人的哭声戛然而止。 “太子妃!” “陆夫人不是说,有什么冲着你来吗?”时月弯下腰,将她头上的珠花扶正。 “放心,惊先生手艺很好,检查身体不疼的。” 陆大人脸都黑了∶“殿下,请不要这样折辱臣的老妻!” 慕容野指节在桌上轻敲∶“陆大人,检查伤痕是查案必须的流程。” 时月一扬手∶“来啊,找个下手轻的替陆夫人脱。” “不要,不要!”陆夫人抓紧衣襟,拼命挣开他们。 “我身上没伤,没伤啊!” 时月当然知道她身上没伤,只是被她那副我弱我有理的样子气到了,吓唬吓唬她而已。 “做不到就别妨碍我们查案。” 说罢,她看向脸色苍白的陆葭∶“陆姑娘可以把手给我看看了吗?” 陆葭没办法,被太子宫的人钳制着,露出了手臂。 雪白肌肤上有纵横交错的红痕。 “这是?”时月挑眉。 “是……被绑的痕迹。”陆葭道。 时月松开她的手∶“陆姑娘很乖啊,被关在地窖里,既不呼救,也不挣扎,就乖乖呆了五天。” 陆葭的语气没刚开始那么淡定了∶“那是因为……我怕她再对我行凶。” 陆夫人说∶“越国公主那么凶残,葭儿害怕她再行加害也是人之常情。” “葭儿手无缚鸡之力,是个弱女子。” “妾身不知道太子妃究竟在怀疑什么?” “我怀疑什么?”时月看着陆葭弱小的模样∶“我怀疑她自导自演了这出绑架。” “不可能!”陆葭大声反驳。 “我……我是受害的人,自己绑自己,不蠢吗?” 时月没功夫同她辩驳∶“请惊先生。” 惊从门外走进来,对陆葭说∶“请陆姑娘再给我看看伤。” 陆家老两口不愿意,说怕坏了陆葭的名声。 惊连连摆手∶“只看一点也可以。” 时月又要抓陆夫人祭天,万般无奈下,陆葭撸起了一小节袖子。 惊仔细检查。 半晌后,他松开。 陆夫人快速把女儿衣服盖好∶“怎么样?这下能证明我女儿清白了?” 惊对时月低声说了什么,时月看向她∶“那让陆夫人失望了。” “小黑,给我搜!” 陆家人大叫,抵抗,但是太子还在这里,不一会儿,小黑将一根绳子丢在客厅地上。 “这是从陆姑娘闺房找到的。” 陆葭嘴唇拼命颤抖,小黑又将一个丫头推进来∶“把刚才对我说的,再说一遍!” 小丫头瑟缩成一团,小声说∶“姑娘……姑娘……” 她说了半天也说不出口。 时月说∶“还是我说。” “她身上的伤,是刚刚才弄出来的!” “陆夫人,听说陆姑娘刚才洗澡的时候,身上还没这些伤啊。”她看向陆葭。 陆葭真是个狠角色,听说她一路查过来,居然想到给自己勒出一身的伤痕。 不,她的可怕之处还不止这里。 “绑架案是你自导自演的,当天晚上,是你自己走出了丞相府,然后找了个地方躲起来。” “整整躲了四天,直到第五天,你提前藏在地窖里,又叫人引李定邦去救你。 加上两个证词模棱两可的百姓,便能顺理成章嫁祸给越国公主。” 陆葭冷笑∶“太子妃娘娘,你说的都没有证据,现在办案是需要证据的!” “证据?”时月一把抽出小黑腰间的剑,抵在那个丫头胸前。 “说。” “啊!”那丫头尖叫了一声,忙不迭把话全招了。 “奴婢招,奴婢招,刚才……姑娘拿着绳子,要我们把她紧紧捆起来!” “陆姑娘倒是解释一下,为什么要让下人把你捆起来?” 陆葭连连后退,撞到了一把椅子。 “你还要别的证据我也可以去找。” “假扮越女的女人,越国的服饰。”时月一样样数给她听∶“对了,还有那个租房给你的村民。” “我去让他仔细回忆回忆,租房的人是越国口音还是濮阳口音,如何啊?” 陆葭撑不住了,一屁股坐在椅子上,嚎啕大哭起来。 陆大人光是消化这些事就用了许久。 到最后失望透顶∶“葭儿,真的是你?” 半夜,时月和慕容野出了陆家的门。 陆葭的案子自有司寇处按着律法审判,时月想去接越女出来,慕容野不让。 “大牢里脏,出来要做噩梦的。” 但是时月非要去,慕容野只好将她带到大牢外∶“大半夜的非要来这里,真不知道你胆子是不是比天还大。” “我不怕鬼,我只怕心怀不轨的人。”时月提着裙子跳下车。 “陆葭知道揽星身份高贵,不会受到什么严厉的审判,她只想击倒这个对手而已。” 她差一点就成功了,如果越女无法洗刷冤屈,她在李定邦和李家人心里的印象,就彻底毁了。 “咦?”时月没有在豪华牢房里看到越女。 “人呢?你不说关在这吗?” 牢头大惊失色∶“她没有逃走啊,俺们一直寸步不离看着的,没有任何情况啊!” “别急别急,昨天值班的人呢?”时月问道。 很快,昨天值班的人被找了过来,其中一个说∶“她不愿意住这,要求住普通的,小的就将她……哎哟!” 牢头破口大骂∶“你知道那位是什么身份吗?臭小子!一会儿收拾你!” 普通牢房条件恶劣多了,越女趴在稻草上,睡着了。 四周的囚犯常年在暗无天日的环境里生活,一点儿外人的气息对他们来说,珍贵又令人嫉妒。 “姒揽星!”时月隔着牢门呼喊。 “小娘们叫什么叫,吵了大爷们的美梦!”隔壁囚牢里的犯人大吼了一声。 “哟,还是个漂亮娘们。” “哈哈哈哈!” 慕容野额角一跳,一把抽出赤金腰间的剑,左手一拍剑把。 “铮!”的一声,剑贴着犯人的脸,凌厉剑气将他钉在了墙上! “哪来的腌臜货色?”慕容野冷声问。 牢头翻找着记录∶“是……鲁国使团的侍卫!” 鲁国使团?那都哪辈子的老黄历了。 “杀了,别浪费卫国的粮食。”慕容野一根根擦着手指。 “是。” 越女被喊醒,迷迷糊糊走出来∶“干嘛?” “我接你出去睡,你没事了!”时月将越女拽出牢房,三言两语对她说了陆葭的事。 没想到越女的反应淡淡的∶“哦。” “多谢你帮我洗刷了冤屈啊。” 时月奇怪她的态度∶“你怎么了?” 越女淡淡一笑∶“没事。” “我没事了对?”她看向慕容野,后者颔首,她便如行尸走肉一样,朝着牢外去了。 “那我走了。” 时月还以为她会很高兴,很不耻陆葭的所作所为,或者兴冲冲要去找李定邦理论。 没想到是这个反应。 老实说,有一点失望。 慕容野按住她的脖子∶“折腾一夜,就这样?” 时月嘴硬∶“我乐意!” “回去睡觉,丑成这样。”慕容野摸摸她眼下的青黑,拽着时月朝外面走去。 临走前,时月偶然看到隔壁牢笼里,一双眼睛正在阴冷地盯着她。 犹如黑暗里蛰伏的鬼魂,布满血丝和恨意。 慕容野回头∶“怎么?” “啊。”时月低呼一声∶“没有。” “我没事。” 天已经快亮了,慕容野看了眼时辰,懊恼说∶“早朝快开始了。” “孤以后绝对不半夜跟你出来。” 大晚上不睡觉,跑来跑去查案。 查完也没得什么实际好处。 时月爬上马车∶“好嘛,你人最好了~” 慕容野哼了一声,将她按在自己腿上∶“睡一觉。” “你不睡了吗?”时月仰头问。 “今日大朝会,没空。” 春耕大典后他就有得忙了,去年推行新法,效果不错,今年准备将新法新政推向全国。 然而阻碍也随之而来,他已经很老贵族们扯了好几个月的皮了。 二人在宫门前分道扬镳,时月给他揉了会太阳穴,“唧”一口亲在腮帮子上∶“今天早点回来。” 慕容野心里一暖∶“嗯,你回去睡一觉。” 说完,他下车朝着内阁去了。 时月趴在车窗朝他挥挥手,脑海里却忽然闪过那双眼睛。 她问驾车的小黑∶“小黑啊,你知道越女牢房旁边关着谁吗?” “不知道。”小黑摇头∶“要属下去打听吗?” 时月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了,但想起那人的眼神,总觉得不太舒服。 “那就去查查。” 小黑点头∶“是。” 越女回去后,安静了几天。 陆葭在司寇府接受审判,罪名是污蔑诽谤。 但这个罪判得不重,她在司寇府被关了半个月后,就回家了。 律法上虽然判得不重,但对于陆葭来说,名声可以说全毁了。 林氏听完事情经过以后,又羞又愧∶“是阿娘以貌取人了,阿娘对不起越国公主……” 然后她想请越女去家里吃饭,刻意让李定邦去请人。 越女不再去军营,也不再每天跟在他屁股后面跑,她在黥鹰的马场帮忙,每天和小马驹们生活,也挺惬意的。 李定邦去了几次,都被赶走了。 别说原谅,越女连让他说话的机会都没给。 时月气他优柔寡断∶“他活该!” 青奴给她揉着腿,银杏回来有段日子了,她在准备时月的嫁妆。 “听说呀,大公子的婚事又耽搁下了。” 李定邦的婚事耽搁下了,李诗兰的和时月的如火如荼进行着。 太子为尊,所以时月他们的婚期比较早。 他们成亲后十天才是李诗兰出嫁的日子。 这些日子林氏忙得脚不点地,连带李锦乐也被使唤得叫苦连天。 时月对这些东西兴致缺缺,就由着她们置办。 有一天,小黑终于查到了消息,神神秘秘对时月说∶“那人……是木夫人。” 木夫人……李燕玉。 这个名字,听到仍然心跳漏了一拍,时月纠结了两天,决定去见她一面。 小黑连声说不行∶“那女人太恶毒了,您不能去!” 时月摇头,坚持要去。 她找了个慕容野不在的机会,只身前去。 牢头提着灯笼引她进去∶“您这边请。” 昏暗的牢房里,有各种奇怪的味道和不知名的污渍,到处充斥犯人们绝望的呻.吟。 时月站在牢笼前,看向趴在地上的李燕玉。 她受了黥、膑、劓三重大刑,几乎不成人样。 “她很危险,您当心。”牢头吩咐道。 时月接过他手里的灯笼,对牢头说∶“你先出去,我有话跟她说。” “不行,事关您的安危,小的不敢!”牢头不敢担这个责任。 “出去,就说我说的,怪不到你头上。”时月目不转睛盯着李燕玉。 牢头只好说是,出去了。 李燕玉也在看她,裙子似乎是新做的,那般光鲜亮丽。 “我快成亲了。”时月说。 李燕玉表情一动,喉咙里发出“桀桀”的声音∶“李时月。” “我生了一个女儿,很漂亮,很聪明。”时月道。 “有一天我做了一个梦,梦见有一个女人将我的女儿绑在烧红的铜柱上,把她活活烧死了,梦里她还那么小……” 时月说到这里,忍不住揪住胸口的衣裳。 虽然知道是梦,仍然后怕。 “你说,如果是你,你会怎么样?” 李燕玉想起前世慕容野的那个女儿。 她已经忘了小女孩的模样,也不太记得她的生母是谁,只记得皮肉被烫熟以后那种带着酸臭的焦味。 “你不是……李时月。”李燕玉用尽力气,说了一句。 “你不是她……她没有那么聪明……你不是李时月!” 她抱着头发所剩无几的脑袋∶“你毁了我的人生!如果不是你,现在站在外面的应该是我!” “当王后的是我,他们爱的是我!” 时月皱眉,这个李燕玉…… 该不会,和她一样? 李燕玉忽然想起了什么,喉咙里又发出那种“桀桀”的声音。 “对了,你男人的滋味不错。” 时月一呆∶“你说什么?” “慕容野啊。”李燕玉微眯起眼睛∶“他在床上的模样,当真迷人。” “……”时月将灯笼靠近她。 “他迷人?” 李燕玉很讨厌光亮,光会让她的丑陋在人前暴露无遗,光会让她看见李时月光洁干净的脸。 而她的容貌……早在城门前就毁了。 “啊!快拿开,不要看我!”李燕玉捂着脸,像惊慌失措的老鼠。 时月将灯笼悬在李燕玉头顶三寸,她拼命往黑暗挪去,不想让别人看见她现在的样子。 “李燕玉,是你?” 原著里那个,叱咤风云那个,心狠手辣那个。 李燕玉的动作一顿,猛地抬头看向她。 “你猜对了,我不是李时月。”时月轻声说。 “按原来的路线,你会得到所有人赏识,你会害得李家家破人亡,诗兰沦为万人骑的军妓、大哥战死沙场,李锦乐双眼被挖双腿被砍。” “害你**的「李时月」,会五马分尸,不得好死。” 李燕玉惊骇地看着她——她怎么会将自己上辈子的事全部说出来? “那又如何?”时月直起身子,睥睨她。 她从怀里摸出一块铜镜,抛到李燕玉身前∶“你以前用的,不谢。” 灯笼被她插在高处,暖融融的烛光照下来,李燕玉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模样。 时月踩着黑暗朝外走去,身后传来了李燕玉绝望的叫声∶“不——” 李燕玉死了,被自己的模样吓死的。 狱卒两天后才发现,层层上报后,消息来到慕容野桌头,他瞥了一眼∶“哦。” 没有任何反应。 现在他对与李时月的大婚更感兴趣。 二月二十,吉,宜嫁娶。 成亲是个很麻烦的事,整个仪式流程巨长。 时月从天不亮被挖起来打扮,然后乘车去祭祀。 先祭天地、先祖,再朝着周天子的方向叩拜,然后拜悼公。 这一过程慕容野是不能陪同的,时月就这样被太祝摆弄来摆弄去,直到下午,太阳西斜。 似乎是为了躲避什么传说中的神,她只能天黑以后偷偷摸摸进城,再偷偷摸摸被迎进太子宫。 濮阳城内张灯结彩,红绸挂满了街道两旁。 太子妃的銮车缓缓入城,绕了一大圈以后,停在太子宫门口。 青奴和银杏打开车门,将时月扶出来。 这个时代还没有盖头,但是头上的金冠特别沉重,面上有一串细细的流苏,半掩着时月精心打扮的面容。 她气喘吁吁,低骂说∶“成个亲这么费劲,没有第二次了!” 银杏小声说∶“什么第二次呀,大喜的日子您别胡说。” 最可气的是,整个仪式流程只有她一个人东跑西走,慕容野就舒舒服服地在太子宫等新妇来! 时月身后跟着一大片宫人,被簇拥到太子宫正殿的玉阶下。 抬头望去,穿着华贵太子冕服的慕容野站在最高处。 他一步步走下来,朝时月伸手。 时月鬼使神差地想把手放上去,旁边的喜官急忙咳嗽∶“咳咳咳!” 为了彰显正妻地位,这一仪式是要丈夫伸三次手,新娘才会跟他走的。 慕容野低低直笑,第二次伸手∶“这么想跟孤走?” “哼。”时月老脸一红,暗自决定第三次也不伸手,让他一个人尴尬在当场! 第三次,慕容野朝她伸手,时月没有应。 喜官小声提醒∶“您可以把手交给殿下了。” 时月才不,微微扬起下巴,隔着亮晶晶的流苏与慕容野对视。 “啧。”他眼中染上征服欲,突然将她拦腰抱起! “殿下,万万不可啊!”众人一片惊呼。 “滚,都滚,别打扰孤。”慕容野抱起她,转身就走。 时月揽着男人的脖子∶“你怎么这么急,丢不丢人啊?” “丢人?” 慕容野走到了最高处,快步朝寝殿走去,一脚踹开寝殿的门,动作有些急躁。 “你跟我一起丢。” “哎哎!”时月的脚尖刚碰到地面,立马被他抵在门上,隔着晃动流苏,吻上了红唇。 “混蛋!”时月尝到了珠子的味道,狠狠拍了他一下。 “骂,尽管骂。”慕容野将她外衣剥下来。 “今晚让你睡着一刻,都算是孤仁慈!” 时月害怕了,边推他边捞着裙子跑∶“太祝说要喝合卺酒的!” 桌上摆着酒和肉,全部准备好了两份。 慕容野一手拎起酒壶,另一手端起盘子。 时月退到床边,心说别人成亲也会成成这样吗? 跟打仗似的! 到底是她的问题还是慕容野的问题啊! 他将盘子搁在旁边,夹起一片入口,在时月惊恐的眼神中,将软软烂烂的肉分给她。 “咦……”时月嫌弃地要命∶“你恶心死了!” 然后他松开领口,将时月头上的金冠流苏拆下来。 “美。” 说罢,歪头吻了过来。 唇齿缠绵,勾缠着对方的滋味,时月被他亲得双目有点迷离,接着被冰冷酒液浇了一脸。 她瞬间就清醒了∶“!” 这个畜牲啊啊! 慕容野动了动唇,将淋在二人之间的酒液含入口中,再喂给身下的小女人。 一壶酒很快被他倒完了,酒壶咣当一声被扔得老远。 喝倒是没喝几口,全淋脸上、衣服上了。 时月捶着他的肩膀∶“弄成这样狼狈你就满意了?” 湿润的发丝落在吹弹可破的脸上,显得楚楚可人。 “真美。”他捞起时月繁复的裙子,将她的手拉到自己心口。 “摸摸,等了你一天。” 时月重重一抓∶“怪谁啊?你们的礼仪忒复杂!” 他正准备更深入一步,时月忽然掐住他∶“有人说,” 慕容野额上沁出薄汗,急躁地说∶“哪个畜牲说的,不听。” “你的滋味很好。” 慕容野以为自己听错了∶“嗯?” 时月将他拽下来,鼻尖顶着男人的下巴,诱.惑道∶“给我尝尝啊。” 他眼中一沉,咬着身下人的唇∶“给你,都给你……” 大婚当夜,棉棉小朋友枯坐在房间里,等了很久也没有等来她爹娘, 青奴困得直打哈欠∶“奴的小祖宗啊,别等了,今晚殿下和姑娘不会来陪你睡的。” 棉棉不知道听懂了没,含着手指掉眼泪。 她才半岁,就失宠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