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4章 084
当天下午, 鲁国使团被运到东明。 来时是尊贵的客人,回去的时候却是狼狈的阶下囚, 而且只剩下十几个有头有脸的人物,其余有的被原地诛杀, 有的还关在濮阳。 “大家听我说, 直待十一月初一那日, 我们就……自由了。”叔氏的人低声道。 看守的人踹了一脚囚车∶“嘀咕什么呢,不许交头接耳!” 鲁国的人悻悻闭嘴。 帅帐中, 李定邦又说了更多有关此事的阴谋, 核心思想就是∶“不能跟鲁国议和啊!” 慕容野听完, 在巨亿城方向虚画了个圈∶“照定邦所说,巨亿城已经盘踞了几万精兵, 只等救回鲁国使团就对我们开战。” “现在, 这些士兵肯定已经集结, 无缘无故毁约是不行的。” “殿下!”李定邦急了, 哪有明知山有虎, 偏向虎山行的道理呢? 慕容野抬手∶“你附耳过来,我对你说。” 很快,就到了十一月初一,两国议和那日。 清早,北风烈烈。 东明与巨亿城中间有一片开阔地带, 是两国边疆线的缓冲区, 议和正是在这里进行。 孟武伯一身绛红色公卿袍服, 左手压剑, 阔步站在两军对阵的高处。 按规定,双方可以各带一千士兵。 一千人听起来不多,当真列起阵来真不少,只见三个三百人大阵呈扇形排列,双方虎视眈眈。 赤金跟在慕容野身后,嘀咕∶“鲁国居然真的只带了一千人。” “其余人呢?会藏在哪?” 慕容野看向对面。 卫国这头是一片开阔的平原,而鲁国方向是一条孤道,往前走不远就进入了一个峡谷,两旁是高耸入云的悬崖,一条小河流从峡谷静静流淌出来。 “在那山上。” 他们的地势易守难攻,还有地方躲藏,而卫国一片坦荡荡平原,有什么动静都会被尽收眼下,非常不利。 囚车骨碌骨碌被运过来,孟武伯见后急忙下来,朝卫国方向走来。 “我们要验明正身。” 慕容野迎上去∶“武伯就是不信任我们了?” 孟武伯的视线一直在后面的囚车里,却被慕容野堵在阵前。 “怎么会不信任太子呢,只是……这是规矩。” “规矩好办,卫国并非不同情理。” “只是使团人数众多,等鲁国一一验明正身,一天一夜也验不完啊。”慕容野笑。 孟武伯心说有理∶“那验一人就行,孟氏何在?” 孟武伯的儿子也在使团中,难怪他急了。 “诶,武伯,你不厚道啊,我们家主呢?”季氏的族长叫道。 “还有我们的。”叔氏跟着附和。 慕容野作思考状∶“只能验一人,三位商量一下验谁罢。” 三桓不愿内讧,转而攻击卫国∶“没有只验一人的道理,起码三人,一家一个。” “对,验三桓,验三个!” “好,三个就三个,不允许再加了。”慕容野大方同意,一挥手,让人缴了武伯的械,带他去验人。 每一个囚车都有重兵把守,孟武伯先见到叔氏的人,他双眼惊恐,看到武伯仿佛见到了救命稻草。 孟武伯朝他打了个眼色,接着走向下一个。 下一个是他儿子,父子见面分外心酸,武伯低声说∶“爹马上将你们救出来!” 最后一个是季卓,他昏睡着,瑟缩在囚车角落。 看守的士兵说∶“一会就醒了,我们没道理骗你呐。” 孟武伯看清了对方的长相,点头。 他还想继续,白银拦住了他∶“武伯,三个。” 只能三个,他刚才答应的。 孟武伯遥遥望了一眼,心里有数了。 “哼。”他拂袖而去。 白银抬手∶“把人推回去,双方盟约没签订之前,不许出任何差错。” “是!”士兵们齐声答是。 回到阵前,已经摆好了简单的供桌祭品,双方朝镐京方向拜了三拜。 “请——”孟武伯请卫国先盖章。 赤金端上来卫国的玉纽,慕容野将它打开,在孟武伯的注视下,在盟约上按下了卫国的章。 轮到鲁国了,他们一下盖了三个,因为国君不在,只能三桓一家一个,以示有效力。 双方各留一半盟约以后,牛角号声响起,宣告短暂的和平生效。 孟武伯红光满面,看向慕容野∶“太子,是不是可以交接使团了?” 慕容野笑∶“当然可以。” 说罢,他离开阵前,朝卫军方向退去,囚车一辆辆被推上前。 鲁国也准备好了来接的人。 双方似乎都在等一个契机。 忽然,鲁国的牛角号声音一变,短促呼了三声后,一记长长的鸣声∶“呜——” 霎时间,推送囚车过去的卫国士兵全部被一刀穿透身体! 鲁国人手脚迅速,打开囚车∶“快出来,啊!” “哈哈哈哈哈!” 战场上忽然洋溢着女人清脆的笑声。 “什么?”孟武伯一回头,被白色粉末迷了眼。 越女假扮木夫人,从囚车中一跃而出! “眼睛,老夫的眼睛!”孟武伯痛苦地捂着眼。 霎时知道,他被骗了! “信号,给我杀!”孟武伯抽出长剑,剑指东明方向。 负责发送信号的士兵闻言擂起牛皮鼓,鼓声传出去老远。 果然如慕容野所料,悬崖峭壁上全是埋伏,他们摇旗呐喊,竟有数万之众! 囚车里全是假扮成使团的卫国人,他们深入鲁军阵营,杀得昏天黑地。 越女一回头,看见李定邦身后有人偷袭。 “小心!” “噗嗤”一声,鱼刺刀扎入那人脊背,李定邦回头∶“多谢……当心!” 越女被他一把揽开,正好撞在李定邦肩上,她笑∶“我救你一次,你救我一次,我们真是天作之合。” 天作之合哪有用在这里的? 李定邦无瑕管她的胡话,大喊∶“不要恋战,走。” “慕容野,你卫国先毁了两国盟约,就休怪三桓不客气了!”孟武伯气得大叫。 “我要你们付出代价!” 手下送来水给他清洗眼睛∶“武伯,洗洗,快!” 越女双手握着鱼刺,嚣张大笑∶“洗,洗了闻名天下的孟武伯就要变成瞎子了,哈哈哈。” 孟武伯气得踹开了手下∶“那妖女洒的是石灰,要用菜籽油来清洗,快扶我回去。” 孟武伯急着退后的时候,一枚带着劲风的□□忽然擦过他的耳畔,划破了耳朵的肌肤! “什么东西!” 慕容野手持巨弩,站在战车之上,以同样的话回敬鲁国∶ “你鲁国假借议和之名,实则准备剿杀卫军,这‘恩情’,慕容氏同样记下了!” 孟武伯气得跳脚。 在兵力差不多的前提下,越女一行人杀了鲁军个措手不及。 加上卫太子身先士卒,带领战车一下冲散了鲁人的阵型,不慎落单的鲁国士兵很快就成了卫军的刀下亡魂。 卫人简直杀红了眼! 杀敌一人就是一等爵位,可以分半亩瘦地;五人则是二等,能分两亩良田……更别提第三等,杀敌十人就能换五亩地,在乡下足够娶个媳妇过上好日子了。 为了解甲归田后的幸福生活,为了家中老小能填饱肚子,他们在战场上奋力厮杀。 鲁国增援的人赶到了,孟武伯用一点羊脂洗清了眼睛上的石灰,看到被打得落花流水的鲁军,那叫一个气啊。 “众军听令,给我列阵!” 墨子期望见鲁国增援的人到了,当机立断∶“是千盾阵,不要恋战,撤退!” 孟武伯纵横沙场三十年,对打仗很有一套,其中最令人闻风丧胆的,是他发明的千盾阵。 所谓千盾阵,就是由一千个盾兵手持盾牌围成一圈,将枪兵保护在中间。 枪兵在他们身后伺机刺出长.枪,整个阵型如同一辆巨大的铁皮战车,径直朝敌人碾去! 对手想砍?一下就会劈在坚固的盾牌上! 想撤?往往还没反应过来,就被紧随其后的长.枪一下刺死! 几个月前两军交手,慕容野就吃了千盾阵的大亏。 “撤!” 随着卫国这边撤退的鼓点响起,大量卫军齐刷刷撤退。 孟武伯杀红了眼,高举大刀∶“给我杀入卫军阵营!” 东明城的城墙几个月前刚修补过,又因墨子期的到来,装了不少墨守之械。 千盾阵在战场上无往不利,却不适合攻城。 鲁军在城墙外围了一整天,不得不稍微后退。 孟武伯已经下令叫人回去拉攻城车了。 攻城车是公输子为鲁公发明的攻城利器,在鲁国几次对外战争里无往不利。 深夜,慕容野的帅帐里,数十个将军讨论得十分激烈。 今日一千对一千的战争,卫国小胜,用三百多人的代价,杀敌整整六百! “三百多人?”慕容野双手撑在桌上,心疼的无以复加。 卫国人口本来就少,前几个月已经阵亡了两千余人,这三百多人无疑是雪上加霜。 “我们还有多少兵力?” 手下大将犹豫∶“约莫,不到七千。” “不到七千?” 其实这不到七千,还算上了东明城内十六岁以上的男丁,实际在伍的士兵只有五千多人。 五千多…… 慕容野往后一坐,他要怎么用这五千多人,去打人鲁国的一万多精兵? 光是那个千盾阵就无可奈何。 它就像一颗铁球,刀枪不入,水火不惧。 他从未有一刻这么挫败过,原以为今日做足了准备,能用最少的代价尽可能杀掉最多的人,没想到战况不过是一换二。 这太少了。 重重压力全在他一个人身上,慕容野的胃又开始痛了。 “殿下?” 赤金从外面进来。 将军们已经走了,深夜的帅帐只剩他一个人。 “怎么?”慕容野一动,才发现已经疼得没有知觉了。 他掬了一捧水拍在脸上,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一点。 “有事?” 赤金答∶“关押的鲁国使团想见您。” 今天,他用了一招移花接木,拜越女他们伪装精湛,才打了孟武伯个措手不及。 而鲁国使团仍然被他关押着。 “不见。”慕容野没功夫搭理那些人。 “是那个女人想见殿下。” 女人? 慕容野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女人的脸,让他一想起来就头疼。 他痛苦得捂住了头。 “殿下!”赤金扶住了他∶“您怎么了?要不属下把墨先生找来?” “不必。”慕容野摇头,薄唇咬得一丝血色也无。 “带路。” 慕容野最后还是去见了李燕玉,她被关押很久了,早已瘦得不成人样。 见到慕容野来,李燕玉心弦一动。 曾经的她,一颦一笑都会被这个男人牵挂,他甘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重立律法,允许开女户,让她可以脱离父族另立门户。 如今想来,依旧令人心神荡漾。 慕容野见她独自陷入沉思,转身就走。 “等等!”李燕玉出声留他。 “卫军的情况不容乐观,若强行与孟武伯开战,轻则全军覆没,重则灭国。”她语速很快。 “卫太子,不愿意看到卫国又一次摇摇欲坠?” 慕容野没有回头∶“少故弄玄虚。” “破阵的法子很简单!”李燕玉生怕他就这么走了。 “孟武伯的儿子还在你们手上,他老来得子,很宝贝孟和。” “你可以拿孟和同他谈条件,还有季氏!” “季肥和季康都是季卓杀的,你可以利用这一点离间季氏的族长和家主,分化他们的权力,再逐个击破!” 慕容野冷笑∶“无用的话!” “为什么!”李燕玉终于忍不住尖叫。 这一声嚎得慕容野脚步一顿,不解。 “为什么会不一样?凭什么!”李燕玉嚎叫着,不能接受她的人生到底是受了什么影响,才会变成现在这样? 前世,她是一国之母,被卫国两个至高无上的男人捧在手心。 她也争气,治理后宫,对付不听话的女人,赚钱手拿把掐,死后也博了个贤后名头。 真的是顺风顺水的人生。 可是这一世到底出了什么差错,为什么……她会把人生过成这样? 这一切到底从哪里开始,就不一样了? 慕容野回到帅帐,李定邦正在等他。 “殿下。”李定邦把他们商量了很久的决议告诉慕容野。 “明日还是由属下带人绕后,打鲁军一个措手不及。” 他们尝到了甜头,想再复制一次。 慕容野不同意∶“昨日一战,鲁国已经有了防备,故技重施不会有效果了。” “那怎么办?”李定邦很是自责∶“若我能早些回来就好了。” 墨子期的身影出现在帐外。 “太子有事找我?” 慕容野请他进来∶“孤有一计,或许能破千盾阵,请墨先生和定邦参谋参谋。” 地图被铺在桌上,慕容野拿了个青铜爵表示千盾阵∶“这是千盾阵,堪称铜墙铁壁。” “对。”另外两人点头。 “若是我们用□□,将烧着的木炭射进千盾阵中间——” 慕容野将筷子插进青铜爵中间。 “能不能烧他们个中间开花?” 墨子期摇头∶“我今日观察过,千盾阵变了,上方也准备了活动的皮盾,并且盾兵之间配合更加默契。” “最重要的是,铁盾与铁盾之间似乎做了钩子连接,令人无法冲破阵型。” “人不能冲破,牛呢?”慕容野提议。 “将附近村镇的黄牛全部召来,在牛角上绑缚尖刀,牛身上披木甲,牛尾挂上燃烧的木炭。” “城门一开,使千百头牛齐刷刷朝千盾阵撞去!” 李定邦和墨子期对视了一眼∶“这……我们试试!” 过了几日,鲁国的攻城车到了,又来攻城。 墨家的墨守之械架在城墙上,有效抵挡住了好几波攻击。 可是墨械打不坏浑身用铁皮包裹的攻城车,眼看它在投石机的保护下,离城墙愈来愈近! “不好,它要撞城门了!” 攻城车是高高的木质结构,中间悬一个重杵,头上包裹铁皮,可以用来撞开城门。 操控攻城车的士兵躲在车里,有效阻挡了箭矢的攻击。 慕容野扒在墙头一看,厉声∶“取我机.弩来!” 赤金将精铁打造的弩递给慕容野,□□上绑缚着一节竹子。 竹子上还有一截引子。 “点火。”慕容野瞄准正在攻城车里操控的鲁国士兵。 引子被点燃,“咻!”的一生,强劲有力的铁箭穿过战火硝烟,直挺挺扎在了攻城车‘操作室’外壁上! 鲁国士兵吓了一跳∶“没事没事,攻城车由铁皮包裹,箭射不穿的。” “嗞嗞……” 引子烧完了,他们还没意识到什么。 包括城墙上防守的卫国士兵也没意识到什么。 “砰!!”一声。 冲天巨响! 火.药,第一次在这个时代的战场上空炸响! 那么高大、结实的攻城车,在火.药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,仅一枚竹管就将它炸得粉碎! 一直在后方观察战况的鲁国将军全跳了起来。 “那是什么妖术?” “居然……在一瞬间毁掉了公输先生的攻城车!” 火.药不仅炸毁了攻城车,炸起的沙土伤了附近一大片士兵! 最重要的是这东西的声音,如同当空劈下一道惊雷,吓得他们不敢前进。 就在此时,慕容野下令∶“放牛!” 城门忽然被打开,鲁国人还没反应过来,千百头黄牛直冲冲朝着他们冲过来! “快解阵,快解阵啊!” 孟武伯见势不好,急忙下令让千盾阵解散。 来不及了,身披木甲,牛角上绑缚尖刀的黄牛们在战场上横冲直撞。 千盾阵犹如一个巨大的目标,成为了黄牛们的攻击对象。 第一头黄牛狠狠撞上来的时候,枪兵还来得及出枪。 第二头、第五头、第二十头…… 盾兵拼命解着盾牌上的钩子,可越急越会出错,每个人的虎口上都鲜血淋漓。 最后,千盾阵被撞散了。 几乎所有盾兵都毁了。 “卫国儿郎,跟着孤上阵杀敌,换我们的安稳河山!” 慕容野踏上战车,高举手中长剑,指着对面的敌人。 慕容成翻身上马∶“冲啊!” 扬着慕容氏王旗的骑兵出发,他们率先到达战场,劈砍着路上的士兵。 接着,东明城的驻军倾巢而出,城墙上守城的人换成了十几岁的男丁。 最后一个士兵跑出去,城门缓缓关闭。 他们要殊死一搏。 胜,则凯旋而归。 败,则死不退缩,用自己的尸体给城中妇孺留下一点逃命的时间。 这一战,打了一天一夜。 直到夕阳从西边缓缓落下,东明城外血流成河,尸骨成山。 残阳如血,慕容野满脸脏污,望着远处破败的鲁国王旗。 遍地都是尸体,护卫他的人死了一波接一波。 “殿下!” 李定邦和赤金双双奔过来,一个头上受伤,一个手臂挨了一刀。 “殿下,鲁国……鲁国退兵了!”赤金惊喜叫道。 “您怎么了?” 李定邦朝下一看,慕容野捂着腹上,手指间正泊泊流出鲜血。 “没事,挨了孟武伯一箭。” 慕容野虚弱地笑∶“我们胜了?” “是啊殿下,我们胜了!” 与鲁国一役,五千人战胜了他们一万人,虽然卫国这边几乎把人打光了,但鲁国也没好到哪去! “殿下,我们快走,回城治伤。” 赤金和李定邦将他搬上战车,李定邦解开他的铠甲一看才大叫不好∶“殿下!” 铠甲下居然有四处箭伤,有些被他折断了箭尾,箭簇深深扎进慕容野的腹部,血流不止。 “快,回城!回城!”赤金大叫。 战车颠簸,慕容野翻身呕出一口鲜血∶“别,别将孤受伤的消息传出去……违令者斩!” 两国刚刚经历大战,卫国大胜,却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。 太子重伤的消息不能传出去,一不能动摇军心,二不能让奸人趁机攻打,否则东明就守不住了! “殿下,你别说话了,别说话了!我们回城治伤,墨先生可以把您治好的!” 赤金悲伤大喊,可是拉车的马不知跑哪里去了,孤零零的战场上,只有满地的尸体,和浸满了鲜血的黄土。 “定邦,你答应我——”慕容野低吼,又呕出一口鲜血。 “东明大胜来之不易,传回国……则举国欢腾,卫国能不能站起来就看这一次了。” “李定邦!稳住军心,是你……身为大将军的责任!” 李定邦他单膝跪在慕容野身边,哽咽∶“末将李定邦……接令!” 城里接应的人来了,赤金白银将他搬上车,这才发现慕容野全身都被鲜血浸透了。 大量失血让他的身体越来越冷,意识也逐渐涣散。 家国在他脑海中萦绕,忽的出现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女孩,奶声奶气叫他∶“父父~” 小女孩被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女子抱着,她的腰身很细,声音像三月清泉一样悦耳。 「涂里正?」 「啊……以后给你做纸啦。」 「带着,这个能救你。」 「我讨厌善良的人不明不白地死去!」 …… 身为公族,总有太多的无可奈何。 这个弱小的国家在他肩上,千千万万人的人仰望他,爱戴他,他们是慕容野生下来就背负的责任。 从前,太傅教他,你是太子,你不能喊疼,不能哭,不能爱一个人。 他学会了疼到昏过去也不吭一声,他后来从未有过眼泪。 可是他……似乎没能做到最后一条。 “若是,孤死了……” 墨子期的手忽然被慕容野抓住,他似醒非醒,浑身烧得滚烫。 “一,让君父秘密传位……公子钊……” “二,去告诉她……孤娶别人了。” 让她别等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