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6章
元睿抬手, 左手落在空中,疼痛变得麻木,眼底的暴戾, 似乎收敛了一点。 闻着这股血腥味, 戾气依旧积压。 元睿亲了亲她的额头, 顿了片刻,往后退, 心底有片刻动容。 “明日多给他讲, 再补回来。” 他声线冷然, 一字一句间冰霜厚重, 傅瑜稍微靠近, 竟忍不住心尖发凉。 她小心翼翼拉住他的袖子,元睿却未再说话, 转身又从窗户跳了出去。 房里只剩了傅瑜一个人。 她静静的站了会儿,接着还是去点了灯。 烛火微动,她抬起手到眼前,看到指尖上的血迹。 不知道是他的血, 还是旁人的。 傅瑜突然间肚子有点疼。 她咬着牙,在桌边坐下,出声唤道:“采苓。” 今夜不是本采苓当班,可她担心皇后, 便同人换了班,特意守在这里。 傅瑜一出声她立马听见了,应了一声, 推门而入。 傅瑜说:“水都凉了,你去烧壶热水来。” 采苓看她脸色不对,便问道:“娘娘您可是有哪里不舒服?” “好像是有点。”傅瑜点点头,眉头越发蹙起。 “奴婢去唤太医。” “先等等。”傅瑜出声喊住。 现在已经这么晚了,去唤太医肯定得闹出大动静,要是让元睿知道了,又该来顾着她。 可她也知道,她只有照顾好自己的身子,才能不让元睿担心。 “段大夫出宫了没有?” 段殊准备着出宫后,傅瑜的请脉都交给了太医院的人,也不知道他现在人还在不在宫里。 “似乎还没有。” “那悄悄去请段大夫来,切记勿惊动皇上。 ” 第二日晨,傅瑜端了早膳,到偏殿门口,他正在议事。 示意了宫人勿扰,她静静在外面等着。 透过屏风的缝隙,傅瑜往里看,只见元睿坐在殿中,脸色沉沉,现听着殿下几人说话,一言未发。 他们说什么傅瑜也听不太清,只看见有人跪在下面,那人说完话之后,元睿大怒,直接把手边的一个折子朝他扔了过去。 砸在身上,一声闷响。 那人未有丝毫言语。 元睿抬头,看向殿下之人。 他眼里是噬血的杀意。 “朕给过你一次机会,给你赐了婚,你倒好,一而再再而三的欺瞒朕。” 他说什么情投意合,元睿一开始就不信。 情投意合的人又怎么可能去那种地方苟且。 赐婚本是将计就计。 傅瑜和他说过那些话之后,他也在想,那便给他一个机会。 “皇上,臣自知有罪,但臣求皇上,饶婵宁一命。” 崔琅沉声道:“她一朝有错,也都是受臣示意,臣一人担下所有罪责,只求皇上不要怪罪于她。” 崔琅无比恳切,这般威猛的男子,此时却红了眼眶。 “皇上,崔琅固有玩忽职守之错,但静王乃为他所追捕,也算将功补过。” 常颢在一旁沉默了许久,开口为崔琅说话。 崔琅此人,在带兵统领方面,实为良将,常颢思及此,才会为他说话。 “叛徒贼子!”元睿冷冷扫了一眼,目光轻蔑,怒气盛着,仍未平复。 崔琅是没做什么大逆之事,可他今日可以利用自己职位之便,为他人传递情报,他日为了女人,就可以卖国! “她做了什么,你当真以为朕不知晓?” “自她称病那一月以来,便不得安生,这半年的时间里,更是能做尽做。” 元睿盯着崔琅,冷声问:“怕不是想反?” “皇上,婵宁绝无此意。” 这么一大口锅罩下来,崔琅当即惊慌失措,当即为她解释:“她一介女流,只不过想救自己心上人一命,臣不敢有反意,她更不敢。” 到这个地步了,他还在尽力为徐婵宁说话。 明知道说得多错得多,元睿现在在气头上,他说这些,不过是徒增帝王怒意罢了。 可他还是要说。 哪怕惹得帝王大怒。 他不说,就没有人再为她解释了。 “朕看你敢的很。”元睿已经不愿意再听他继续说了。 徐婵宁是太皇太后的孙侄女,元睿暂时没有动她,是因为顾及到太皇太后,顾及到徐家颜面。 但确实,崔琅顶多算为女人,欺上瞒下,真正策划了这一切的,是徐婵宁。 “朕先撤了你统领之职,其余的,过后再议。” 元睿是听了常颢为他求情的话,思及他今日追捕,确实立了大功。 不然他就是跟元洵一样的下场了。 崔琅唇角紧抿,面如铁石,俯身磕头,行了大礼,沉声道:“求皇上恩准,许臣见婵宁一面。” 崔琅冒死请命,是怕自己不见这一面,她会寻死。 他深知她的性格。 元睿挑眉,冷淡应了一声:“见。” 他倒想看看,徐婵宁还能做出什么事来。 “谢皇上恩典。” 崔琅退下后,元睿又同常颢说了会儿话。 他即位之时,便已昭告天下元洵的死讯,知道他还活着的,也不过朝中寥寥几人。 如今他真的死了,倒也不必他再费心神。 元睿低头顿了会儿,想起问:“别院那边怎么样了?” 昨日离开时,火还燃着,他也来不及顾及太多。 “火已经灭了。”常颢回答:“火是从厨房燃起来的,若没猜错,是上次皇上擒的那人,早便做了手脚。” 常颢审了他之后,略有松懈,他便服毒自尽了。 也查了来历,是以前元洵的门客。 元睿一晚没睡,此时已十分怠懒,道:“院子毁了便毁了,只是别院靠山,多派人在周围进行查探,别余了火苗,引起山火。” 现在这个天气,炎热干燥,火势最易生起。 常颢点头:“臣知晓。” “还有,徐婵宁那边,继续查,查到底为止。” 徐婵宁的事,自知晓起,常颢便一直在查。 这段时间,她一直在府邸未出,常颢整个心思在赵漪身上,元睿又在照顾怀孕的傅瑜,正好松懈了,让她钻了空子。 她这机会把握的还真好。 众人都退下后,殿内就剩了元睿一人。 他复而坐下,扶额,颇为疲怠的揉了揉太阳穴。 傅瑜看着,小步的走了进来。 才走了两步,元睿听见声音,抬起了头。 上一刻眸子里满满的怒气,在看到傅瑜时消失殆尽,尽管提不起太多精力,唇角还是往上弯了弯。 傅瑜走过来,把盘子放下。 她在外面也站了好一会儿,一直端着,手臂微酸。 傅瑜靠得这么近看他,见他下巴上胡茬冒了头,眼底青色,邋遢模样。 怕是昨晚一晚没睡。 “两天没吃东西了?”傅瑜在他旁边坐下,揭开汤盅,给他盛了半碗汤,心疼的问了一句。 他不回她也知道答案。 “先喝点汤,要慢慢喝。”傅瑜柔声道。 太久没吃东西了,不能一下子猛的就吃。 “困的话等下喝完了睡会儿……两刻钟应该可以睡?” 傅瑜知道他现在肯定很忙,不多耽误他,还是想劝着他休息。 “休息两刻钟,时间到了我唤你起来。” “还是我的阿瑜最好了。”元睿面色柔缓下来,往前,蹭了蹭她的脸,撒娇的一塌糊涂。 胡茬刺的她脸颊一点点发麻的微痛。 目光却是灼亮。 元睿正要拿碗喝汤,突然想起什么,手摸向她的小腹,问:“还痛不痛?” 傅瑜愣了一下。 昨晚的事他都知道? “早不痛了。”傅瑜摇头。 段殊来的时候已经没什么感觉了,她想,应该就是那一下担心他,心情波动,才疼了一会儿。 昨日半夜段殊出来后,元睿马上便召了他,向他询问了傅瑜的情况。 当时他浑身是血,手上的伤也没处理,太狼狈太见不得人了。 他得先收拾自己,不能去到傅瑜面前。 她的情况,他却时刻关注着。 傅瑜笑了笑,软乎下了声音,道:“宝宝担心你,闹了会儿,但后面我哄了哄他,就不闹了。” 他的阿瑜也太乖了。 她坐在他身旁,脸上带着浅浅笑意,身子小小的,乖巧又听话,声音细细和他说着。 元睿两口便将汤都喝完了,这放在汤盅里,不是滚烫也热的很,他丝毫不在意,仰头咕噜咕噜,喉头飞快的滚动。 傅瑜正说让他慢一点,还来不及说,碗已经见了底。 “我稍微眯一会儿。” 元睿放下碗,随意擦了擦嘴巴,就拿手枕着头,闭上了眼睛。 没一会儿,耳边呼吸声渐渐均匀了起来。 他是真的累了。 他左手手掌被他有意藏住,傅瑜却还是看到,划着一道血痕,甚至还没有被包扎。 他对待自己身上的伤一向都这么不上心 。 他觉得无关紧要,不需要理会。 可正是因为他不上心,傅瑜才特别上心。 一点点小伤口都要给他上药包扎。 他的左手本来就不太好,现在手背上这伤划的这么深,他怎么连药也不上。 傅瑜看着,心一阵阵揪着疼。 可他现在睡着了,也不好打扰他。 无论是不睡觉还是不包扎,哪一样她都是心疼的。 傅瑜轻轻握住了他的手。 看着那道伤口,血红色刺着眼睛,越看越有点想哭。 她稍微的俯身,轻轻给他吹了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