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1章
范师傅来自民间, 说话直接。 “……以皇上为药,或许可以一试 ” 范师傅将自己的法子简单说了一遍:“还有,现下药方中的用药, 皆是温和保守, 草民换掉其中几味, 疗效相同,药效却更烈……” “那你这样说, 朕放血, 挖心, 不是更有用吗?” 元睿打断他的话, 笑意冷漠讽刺。 这声音听得范师傅心里一惊, 顿时被吓到,没了后话。 “放肆!”元睿喝了一声, 脸突然冷了下来,怒道:“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治病的法子,真以为有找将军给你保着,就能胡说八道?” 他方才所说, 什么天地阴阳交合之术,当真荒唐之极。 元睿现在要的是救命。 盛怒之下,他怕当着傅瑜的面,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。 当真是不见点威胁, 一个个就都想着能糊弄他了。 “你下去。”元睿沉声吩咐:“传段殊。” 元睿低头,眸间漆黑,唇角一抹寒意。 眼底明明白白, 已经起了杀意。 他很久没见血了。 段殊很快就来了。 在这之前的一天,他有和范师傅讨论了傅瑜的病情。 范师傅说的这个法子,当时也和段殊提过。 段殊只精医术,其余并无涉及,因此对于范师傅的提议,他保持沉默。 而今天在这个时候突然传他,他早就有料想到,做好了准备。 所以才会来得这么快。 元睿起身。 猛然间眼前一黑,喉间涌上一股腥甜味。 他手握紧,硬生生将这血腥压了下去。 元睿脸色煞白。 他抬腿就要往外走,可没走两步,胸口一阵更猛烈的汹涌而上。 “不准跟过来。” 元睿留下句话,一步踏出门,地上落下两点血迹。 傅瑜一惊,撑着起身。 却是刚掀开被子,还来不及下床,元睿已经跑的没了人影。 她浑身发软,根本站不稳。 差点摔倒。 采苓赶紧过来扶傅瑜。 “阿睿怎么了?”她看向段殊询问。 段殊也是急得满头大汗。 那可不是,这边躺下了,那边又出事,他一边的精力都不够,两个一起出问题,不是要他的命吗。 “臣不知道啊。”段殊抹了把汗,急得话也说不利索,努力回想这两天发生的事。 “除开两天前我给皇上做了最后一次针灸,没什么异样……” 最后一次针灸,结束之后,元睿浑身上下跟蜕了一层皮一样,有足足的一个时辰痛的没缓过神。 直到段殊离开。 “皇上前日,说是手好了,与我切磋。”赵漪突然出现在门口,说道:“可不过一刻钟,他便拿不稳兵器。” 赵漪冷静的叙述,不急也不慌,顿了顿,又道:“方才范师傅见他,说他气血有亏,操之过急。” “他的手?”傅瑜想起那天看见他们两个一起在练武场。 本来是念着他的手过去的,谁知道到了之后,看见他们两个在一起,她脑子一乱,便什么都忘了。 而且昨天晚上……他还在外面待着。 “段大夫,先别管我了,你去看看阿睿。”傅瑜见段殊还站在这里,着急的出声催他。 她想过去,但她现在连走都走不了,出门就是添麻烦。 段殊面露难色:“这……皇上不让……” 他哪敢呀。 上次都已经送刀过来威胁他了,这皇上花样和想法都是一天一个样。 指不定现在跟过去,他脑袋就掉那儿了。 可他作为一个大夫,那到底是跟还是不跟。 好像怎么都不对。 倒也是难。 “段大夫,你先在皇后这里。 ”赵漪当机立断,转身便往外走:“我去找国公爷。” 赵漪出了宫门,便骑马往的国公府。 他才下早朝,这个时辰应当在府里。 到了府门口她直接进去。 门口的人倒是想拦,可一看见赵小姐这气势汹汹的模样,也就没白费这工夫了。 赵小姐之前就闯过几次,反正他们拦了,都没拦住。 这次也就不做无用功了。 常颢在书房。 方才回府路上被泥水溅了衣服,他回书房才发现,便唤人拿了衣服。 男人面色冷峻,手指捏着腰带,慢条斯理的系上外裳。 赵漪到了门外,敲门。 常颢手将腰带拉紧,听见了声音,没有说话。 “国公爷,我进来了。”赵漪出声。 常颢依旧没有答话。 于是赵漪直接推了门。 常颢手指按下扣子,系好了腰带,却没抬头。 暗光下,他脸色阴晦不明,眸间压下沉色的漆黑,低低出声:“放肆!” 赵漪看见他,顿了一下。 他穿着常服,头发散散而落,可模样却依旧生硬不近人情,毫无波澜的眸子里,是寒冰一般的冷漠。 赵漪是怕他的。 他一冷脸,她就连话也不敢说了。 她十四岁就跟着父亲出征,虽没上过战场,但也跟其他的女子不一样。 她当然是更有胆识的。 可所有的胆识,在常颢面前,也只能尽数消散。 甚至是他一凶,她就想哭。 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。 常颢静静的等了下,没听见声音,抬了下眼,却是绕过她看向院子外面。 而后开口:“什么事?” 赵漪一时给吓忘了。 常颢一问,她睁着眼睛怔怔的,想了还好一会儿,才想起自己为什么来。 “皇上刚刚吐血了,不肯让段大夫看。” 常颢瞳仁一紧,盯着她:“我让你进宫,是给我通风报信的吗?” 他向来恪守臣子本分,从不逾矩。 选了赵漪,也只是为朝局着想。 为了避嫌,他还是以太皇太后的名义带她进宫。 “我没有。”赵漪摇头,声音哽咽了,听着他的话,便觉得十分委屈。 “只是、只是……” 话在嘴里转了半天。 “皇后很担心皇上,但她也身体欠佳,我想来想去,皇上他,应该听您的话,所以——” 赵漪努力的解释,越说眼睛湿的越厉害。 皇上和太皇太后关系不大好,再说这些事也不好去烦扰她老人家,赵漪能想到的人,也就只有常颢了。 毕竟元睿从民间被带回来之后,都是住在国公府里,常颢的话,他应该会听。 “听我的话。”常颢冷哼一声,大抵觉得好笑。 “你怎么不试试,他听不听你的话呢?” “我和他,我——”大概听出常颢话里的一点意思,赵漪着急了。 她想解释,但想到她解释这些好像也没什么意思,常颢亲手送她进去的,才不会在乎。 于是也就不说了。 小姑娘眼眸水灵着,实在委屈极了。 常颢低头,不再看她。 “你出去。”他冷声道。 赵漪惊着,轻“嗯”了一声。 她往后退了一步,试探着看了常颢一眼,问:“那您……进宫吗?” “我说出去。”常颢不回她的话,可声音愈冷。 赵漪真的要吓哭了。 她咬着嘴唇,退了出去。 退到院子里,她也没有离开。 等了会儿,常颢开门走了出来。 赵漪一喜,便跟了上去。 常颢快步往前,步子跨的大,赵漪根本跟不上。 “你别跟着我,自己该去哪回去去。” 常颢回头看了她一眼,顿了下,警告道:“下次再闯我的府邸,我直接把你扔出去。” 赵漪张了张嘴,最后落下小小的一声,语气越来越弱,几欲到听不见:“以后不会了。” 傅瑜歇了好几个时辰之后,身子终于好了一些。 段殊给她临时开了剂药,睡过一觉,才勉强撑着她的身子暂时好了一些。 起码可以下床走动了。 “豫国公带着段大夫进去的,奴婢当时听见有点动静,但很快也就安静了,后头不久国公爷也出来了,反正皇上也不让其它人进去。” 采苓一边扶着傅瑜下床,一边和她说元睿的情况。 “奴婢问了段大夫,皇上已经没事了。” “就是之前针灸过后,操之过急,才猛然被反噬,段大夫说是封了几个穴位,淤血吐出来,便无碍。” 虽然这么听着是没事,可好几个时辰了,也没见他身影。 肯定是还有其它的什么,所以不敢来见她。 傅瑜可是足足忧心了一整个下午。 就连在睡梦中,翻来覆去也全是他的脸。 一想到他可能有事,她心尖跟扎了针一样疼。 没了他,心上好像就缺了一块。 已经眼睁睁看着他死过一次,她绝对再承受不起第二次了。 后头稍微清醒了一些,傅瑜突然在想,自己为什么会生他的气。 他也没做错什么,可她就是无缘无故气他了。 她从来不会生别人气的。 所以是……看到他和赵漪在一起,听到说赵漪给他熬汤,心里十分不舒服,就好像……自己什么东西被抢走了一样。 傅瑜的手指抓紧了衣角。 七年前,第一次见他。 两年前,得知他的死讯。 而现如今,又再次相见。 他们之间的关系也翻了个大转变。 她这一生,在最难过最痛苦的时候,都有他在陪着。 想到这里,心里有怪异的情绪,便一点点的往外,蔓延的越加厉害。 “娘娘?”采苓见她一直坐着没有反应,便出声唤了句,问道:“还去看皇上吗?” 傅瑜反应过来。 她垂眼,道:“我想先洗个澡。” “现在吗?”采苓没想着傅瑜会突然这么说。 “我身上药味是不是很重?”傅瑜小声的问采苓,脸似乎有点微红。 采苓摇头:“娘娘身上自带暖香,没有药味,都是香的。” 傅瑜吸了吸鼻子。 她还是觉得是有味道的,各种药味掺杂在一起,不大好闻。 “给我找点花瓣。”傅瑜说着,抬头问她:“能找到吗?” “可以可以。”采苓连连点头。 皇后娘娘要花瓣,当然不是什么问题。 “奴婢马上就去准备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