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结局:第四十三章 永恒大陆
一、鬣狗的盛宴
觥筹交错的宴会厅内,李阳——这位身负“金辉大骑士”头衔的边境贵族——所处的境地,已与往日截然不同。
若在以往,他不过是这场华丽盛宴中一个可有可无的点缀。大家族庶子的身份,意味着除非有人觊觎他血脉中那份开启古代造物的微弱权限,否则不会有任何实质的权贵愿意在他身上浪费片刻寒暄。他的价值,仅止于联姻名单上一个不甚起眼的名字。
但今夜,空气里弥漫着异样的热度。环绕在他身边的,多是与他境遇相似的“边境贵族”——同样远离权力中心,却因驻守永恒大陆边缘要地而保有部分实权,且同样……野心勃勃。那个神秘的吟游诗人说得没错,对方精准地将自己引向了最需要、也最能理解这份“机遇”的人群。
李阳优雅地晃动着杯中琥珀色的酒液,与一位同样年轻的子爵交谈甚欢。对方抱怨着家族内长兄的专横与时代的落伍,言辞间满是对中央权力格局变动的敏锐嗅觉。李阳只是倾听,偶尔附和,却在关键处,似不经意地透露:自己此番归来,除了“上缴”那批预言者,手中还握有一份“足以直抵天听”的特殊功绩。
他无需说得太明白。能混迹于此、并主动向他靠拢的,无一不是嗅到血腥味的鬣狗。他们贪婪,只因长久被压制,看不到撕咬雄狮脖颈的希望,才将欲望沉溺于醇酒美人。可一旦铁幕出现裂缝,闻到那至高权柄散发的、一丝微弱的“可争夺”气息,他们蛰伏的獠牙便会瞬间露出寒光。
李阳微笑着,与另一位置产丰饶的边境伯爵轻轻碰杯。对方眼中闪烁的精明算计他看得一清二楚。他们不傻,自然能从他悄然调动那艘古代铁甲舰、身边精灵副官神秘消失等细节中,拼凑出一些轮廓。他们或许仍有疑虑,但这无关紧要。在变革的前夜,向一个展现出“可能”的潜力股投注,已是这些边境野心家们无法抗拒的诱惑。
这就够了。李阳心想,将酒一饮而尽。至少在这一局,他们押在我身上的筹码,会多一些。
二、暗室中的赌徒
当李阳逐渐成为宴会焦点时,那些与他交谈过的年长贵族,却如退潮般悄然隐入阴影,通过隐秘的通道,汇聚到一间没有任何窗户、仅有一扇厚重铁门的密室内。
这里的人,才是边境贵族真正的“老骨头”。他们并非李阳这一代的失意者,而是更早权力斗争中落败、却未被彻底碾碎,被迫流放边境、沦为上层白手套的“幸存者”。清洗肮脏交易、处理见不得光的麻烦、啃食主人们指甲缝里漏下的残渣……漫长的屈辱岁月并未磨灭他们的恨意与渴望,反而如陈酿般越发毒烈。
他们甘心吗?自然不。他们愿意放弃吗?绝不。
只是找不到希望。
如今,超凡降临,旧秩序松动,中央与地方的博弈加剧……希望的火星,似乎出现了。李阳,就是那簇被投入干草堆的火星。
“情报汇总显示,李阳并非虚张声势。”一位头发灰白、面容冷峻的老贵族将手中的情报卷轴推到桌案中央,“他动用了那艘理论上已濒临报废的古代铁甲舰,甚至启用了封存的核心机械护卫。护送的目标,经交叉验证,极可能是一名‘沉浸式预言者’——不是那些只能吐出模糊片段的三流货色,而是能身临其境‘体验’未来、甚至可能‘干预’未来走向的最高阶存在。”
“即便如此,也可能是他孤注一掷的表演。”另一位更为谨慎的贵族反驳,“我们的资源有限,且必须隐藏在幕后。一旦过早暴露,引来上层那些老狐狸的警觉,顷刻便是灭顶之灾。我主张分散投资,多方下注,不必将所有筹码押在一个庶子身上。”
“分散?”先前的老贵族冷笑,“锦上添花,何如雪中送炭?等他真成气候,我们这点‘投资’在他眼中算什么?我们要的是从龙之功,是原始股!现在不全力押注,难道等别人把肉分完了,再去舔骨头吗?”
争论声在压抑的密室内回响。所有人都清楚,坐在这里密谋,本身已是叛道。这是一场豪赌,赌注是他们所剩无几的家族底蕴,乃至所有人的性命。赢了,或许能重返权力核心,一雪前耻;输了,便是万劫不复,尸骨无存。
可那又如何?漫长的屈辱早已将他们异化,对权力的渴望如同毒瘾。即便知道前方可能是深渊,他们也甘愿唱着歌,携手跳下去。
最终,所有人的目光投向长桌尽头,那位始终闭目养神、一言不发的老人——他曾是距离王座仅一步之遥的竞争者,失败后被放逐至此,却从未停止编织罗网。他才是这个隐秘同盟的真正核心与大脑。
老人缓缓睁开眼,那双浑浊的眼珠里,沉淀着数十年不甘的寒冰与此刻灼热的野心。他没有说话,只是将一枚代表“全力支持”的黑色家徽戒指,轻轻放在了标有“李阳”名字的羊皮地图上。
行动,就此定调。
三、离场与入场
宴会厅中,一曲风格古奥、并非当下流行的旋律悠然响起,仿佛来自某个被遗忘的吟游诗篇。李阳心中一动,知道这是约定的信号。
果然,一名侍从悄然穿过人群,来到他面前。此人虽身着侍从服饰,但举止气度、甚至眼神中那份隐藏极好的精悍,都与周围真正的仆役截然不同。他微微躬身,声音低不可闻:“大人,请随我来。”
李阳嘴角勾起一抹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。赌局,开盘了。他放下酒杯,向周围几位相谈甚欢的“朋友”略一致意,便随着那名侍从,从容地离开了喧嚣的宴会中心。
他的离去,仿佛带走了大厅里某种无形的张力。奢靡享乐的气氛重新弥漫,欢声笑语再次成为主调,方才那些隐晦的试探、机锋的交错,瞬间消散于无形。留下的边境贵族们,似乎又变回了那群只知道醉生梦死、安于现状的边缘人。
只是,在那些推杯换盏、纵情声色的面孔之下,仍有许多双眼睛,不由自主地追随着李阳消失的方向,流露出难以掩饰的羡慕、嫉妒,以及一丝深藏的渴望。他们知道那扇门后是什么——是通往真正权力牌桌的入口。他们没有资格踏入,只能在这里,在酒精与欢娱的麻痹中,继续扮演“无害的废物”。
这一幕,在永恒大陆周边星罗棋布的边境岛屿、港口、要塞中,以不同的形式,由不同的人物,不断上演。野心在暗流中涌动,赌徒在阴影里下注。最终能走到牌桌前的,永远只是极少数。
四、移动的秘宝
与此同时,一辆外表看似破旧、甚至有些寒酸的普通货运马车,正在都城幽暗的巷道中平稳行驶。然而,车厢内部却别有洞天。
运用了早已失传的古代“空间拓展”与“外部伪装”技术,车厢内是一个由洁净合金整体铸造、明亮宽敞的密室。这里没有一丝颠簸,安静得只能听到通风系统细微的嗡鸣。
密室中央,那个曾被铁链禁锢、疯癫狂暴的预言者,此刻的状态已截然不同。
他清洗干净,换上了整洁的衣物,杂乱的头发被细心梳理束起,露出那张原本相当清秀、此刻却苍白憔悴的脸庞。更关键的是,他眼中那种撕裂时空的狂乱与绝望消退了许多,虽然仍会不时失神恍惚,但大部分时间,他能安静地坐着,眼神甚至能聚焦在面前的玛利亚身上。
玛利亚凝视着这张脸,记忆的碎片终于拼凑起来——这是她曾经一位司务长的女儿,一个曾天真地向往大海与冒险,甚至渴望成为她麾下一员的活泼少女。一切,都在超凡降临的那天彻底改变。
她觉醒的预言能力,是最高阶、也最残酷的“沉浸式体验”。她不是“看到”或“听到”未来,而是灵魂被强行拖入未来某个时间点,“亲身”经历。更可怕的是,她的预言并非不可更改的“定数”。她所“体验”到的,是基于当前轨迹最可能发生的未来。如果根据她提供的情报采取干预措施,未来是可以被扭转的。这份能力,使她不再是简单的“预言工具”,而是潜在的“战略导航仪”。
而她伴生的强大雷电操纵能力,据皇帝密档分析,很可能是她潜意识用于在那些凶险的“未来体验”中保护自己的手段。两相结合,威力巨大,却也彻底摧毁了她的理智,让她在过去、现在、无数可能的未来碎片中彻底迷失。
让玛利亚震惊的是,仅仅七天,唐新和那个精灵少女艾丽莎,不知用了什么方法,竟让这个理论上已经崩溃的“危险品”,稳定到了如此程度!这远比简单地“完成任务”更令人难以置信。
玛利亚按下心中的重重疑问。她很清楚,这种“稳定”的方法,很可能是对方最大的秘密,追问不会有结果。重要的是结果——一个保持部分清醒、能够进行有限交流的高阶预言者,其价值远超十个被制成“活体公告板”的普通预言家。
她看着预言者那双时而清明、时而涣散的眼睛,声音尽量放得平和:“我们正在前往更安全的地方。你的‘旅程’暂时结束了,现在,你需要休息。”
预言者女孩缓缓转动眼珠,看向玛利亚,嘴唇微动,声音干涩却异常清晰,仿佛穿透了时间的迷雾:
“棋子……动了。棋盘……在旋转。”她顿了顿,目光似乎穿透了车厢的合金墙壁,投向无限远处,“他……也在看。”
玛利亚心中一凛,寒意沿着脊椎悄然爬升。她知道,“他”指的是谁。
马车继续在都城的阴影中穿行,载着一个足以搅动风云的秘宝,驶向未知的暗战中心。而宴会厅的喧嚣、密室里的密谋、以及这辆沉默马车中的低语,都只是永恒大陆这场权力盛宴与神明天弈中,刚刚响起的几个微弱音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