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玉霆盘膝坐在一张陈旧木桌前，桌面上铺着赵长老刚采购回来的黄符纸。

    朱砂已经研好，盛在一方青石砚台中，泛着暗红光泽。符笔是寻常的狼毫笔，笔尖微秃，但在秦玉霆手中，却隐隐有灵光流转。

    他闭目凝神三息，再睁眼时，双眸中似有星辰幻灭。

    笔尖蘸满朱砂，落纸。

    第一笔，如龙蛇起陆，符纸上顿时亮起一道赤红纹路。灵力顺着笔尖涌入朱砂，在黄纸上勾勒出玄奥轨迹。

    “符者，天地规则之显化。”

    秦玉霆声音平静，似在自语，又似在传授，

    “一笔一画，皆要引动天地灵气共鸣。朱砂为媒，灵力为引，神识为纲——”

    笔走龙蛇间，一道完整的“聚灵符”已跃然纸上。

    符成刹那，主殿内稀薄的天地灵气忽然朝符纸汇聚，形成一个微小的灵气旋涡。

    虽然规模不大，但在这灵气贫瘠之地，已堪称神异。

    卫凛站在一旁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。

    他虽不懂符道，却能感受到那道符箓中蕴含的奇妙韵律，仿佛与天地呼吸同频。

    “师尊，这是……”

    卫凛忍不住问道。

    “黄阶下品聚灵符。”

    秦玉霆放下符笔，悠悠说道，

    “贴在修炼静室，可提升三成灵气浓度，持续三日。”

    说着，他又取过一张新符纸。

    这一次，秦玉霆的笔法骤然变得凌厉。

    笔尖如剑，在纸上纵横捭阖，每一笔都带着森然杀意。朱砂纹路不再是温和的聚灵曲线，而是化作一道道锐利锋芒。

    “攻杀符箓，讲究一气呵成。”

    秦玉霆手腕翻转，笔尖在符纸中央重重一点，

    “灵力要凝而不散，杀气要含而不露——起！”

    最后一笔落下，符纸上爆发出刺目金光。一道寸许长的金色剑影在符面上一闪而逝，随即隐没。

    “剑罡符，黄阶中品。”

    秦玉霆将符箓递给卫凛道，

    “激发后，可释放一道相当于炼气六层修士全力一击的剑罡。你且收好，防身之用。”

    卫凛双手接过，只觉得符纸烫手，仿佛有剑气在纸下游走。

    【宿主向徒弟卫凛赠予‘剑罡符’（黄阶中品），触发八十倍返还……】

    【恭喜宿主，获得‘庚金剑符’（玄阶下品）×8！】

    八张玄阶符箓！

    秦玉霆心中微动，不错不错。

    玄阶符箓已是筑基修士常用之物，一张玄阶下品的攻击符箓，市场价至少两百下品灵石。

    而且有价无市——能绘制玄阶符箓的符师，在整个天南域边缘都屈指可数。

    更重要的是，庚金主杀伐，与剑罡符同属金系，但威力天差地别。

    一张庚金剑符激发，相当于筑基初期修士全力一剑！

    “师尊，您以前学过画符？”

    卫凛好奇问道。

    秦玉霆不置可否，高深莫测的道：

    “略懂。”

    略懂？卫凛看着桌上那两张灵气盎然的符箓，心中震撼。他虽见识不多，但也知道能一笔成符的符师，绝不可能是“略懂”这么简单。

    “画符先放一边。”

    秦玉霆忽然起身，边走边道，

    “随我来。”

    两人走出主殿，来到殿前广场。

    夜色美好，星光稀疏。

    秦玉霆抬头望天，随即又低头看向脚下残破的青石板。

    “卫凛，你可知玄玉宗护山大阵为何失效？”

    秦玉霆问道。

    卫凛摇头：

    “弟子只听说……阵法年久失修？”

    “是，也不是。”

    秦玉霆踱步到广场中央，那里有一块磨盘大小的青色石板，石板表面刻着繁复阵纹，但大多已经磨损，

    “玄玉宗护山大阵名为‘九宫玄玉阵’，全盛时期，可抵挡元婴修士一炷香攻击。阵眼共有九处，此处是主阵眼。”

    他蹲下身，手指拂过石板上的纹路：“阵法失效，一是因为维持阵法的灵石耗尽，二是因为三处辅阵眼被人为破坏。”

    “人为破坏？”

    卫凛一惊。

    “不错。”

    秦玉霆眼神微冷道，

    “五十年前，玄玉宗内乱，有叛徒引外敌入宗。那场动乱虽被镇压，但护山大阵的核心阵纹被毁了三处。从那以后，阵法威力十不存一，到如今已彻底停转。”

    卫凛沉默了。

    这些宗门秘辛，他这个杂役弟子从未听说过。

    “不过——”

    秦玉霆话锋一转道，

    “阵法之道，在于变通。九宫玄玉阵虽残，根基尚在。只需修复一处阵眼，便能激活部分威能。”

    他从怀中取出十块下品灵石——这是玄玉宗最后的积蓄了。

    灵石按特定方位嵌入石板周围的凹槽。当最后一块灵石落下时，石板上的阵纹忽然亮起微弱青光，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。

    “还差一点……”

    秦玉霆皱眉。

    阵法需要的灵力远超十块下品灵石能提供的。

    若在鼎盛时期，九宫玄玉阵每运转一日，就要消耗百块中品灵石——那可是相当于一万下品灵石！

    “师尊，用这个可以吗？”

    卫凛忽然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，打开后，里面是三颗鸽蛋大小、通体乳白、表面有九窍虚影流转的丹药。

    正是秦玉霆昨夜给他的九窍洗髓丹中的三颗。少年显然一颗都舍不得吃，贴身珍藏。

    秦玉霆一怔，随即心中泛起波澜。

    九窍洗髓丹确实是灵气充沛之物，但用来给阵法供能……太过奢侈。更重要的是，这少年竟毫不犹豫地拿出来，只为帮宗门修复阵法。

    “你可知道这丹药的价值？”

    秦玉霆问道。

    卫凛认真点头回答：

    “知道。但阵法若成，能护宗门安危。丹药……弟子以后可以再赚。”

    秦玉霆深深看了他一眼，接过丹药。

    三颗九窍洗髓丹被分别置于石板三角。丹药触地瞬间，磅礴的乙木灵气喷涌而出，如三条青色溪流注入阵纹！

    嗡——

    石板剧烈震动！青光暴涨，冲天而起！整个广场的残存阵纹依次亮起，虽然只亮了三成区域，但那股苍茫古老的阵法气息，已让方圆十里的飞鸟惊起！

    【检测到宿主修复宗门阵法，触发宗门振兴任务第一阶段……】

    【任务：激活护山大阵（1/9）】

    【奖励：根据修复进度，返还阵法相关物品】

    系统提示音响起的同时，秦玉霆感受到一股信息涌入脑海——是九宫玄玉阵的完整阵图，以及三处被毁辅阵眼的具体位置！

    “原来如此……”

    秦玉霆眼中闪过明悟。

    前世他根本不知道阵眼被毁的细节，只当是阵法自然失效。

    现在看来，当年那场内乱，恐怕远比表面更复杂。

    “师尊，阵法……成了？”

    卫凛看着青光流转的广场，声音发颤。

    “成了三成。”

    秦玉霆感受着阵法传来的微弱反馈，

    “如今这阵法，最多能抵挡炼气九层修士一炷香时间，或者……困住筑基初期修士十息。”

    虽然威力大减，但已是意外之喜。有了这层防护，至少不必担心流云宗突然夜袭。

    青光渐渐收敛，最终化作一层肉眼难见的淡青色光罩，笼罩主殿方圆三十丈范围。

    这是阵法自动收缩防御范围，以节省灵力消耗。

    “三颗九窍洗髓丹，最多支撑阵法运转三日。”

    秦玉霆估算道，

    “三日后，阵法将再度沉寂。”

    卫凛咬咬牙：

    “师尊，弟子愿意再——”

    “不必。”

    秦玉霆摆手，

    “丹药是给你修炼用的，不可浪费在阵法上。灵石的问题，为师自有办法。”

    他说着，目光投向山下青石镇方向。

    前世记忆中，青石镇每逢十五，会有一场小型坊市。虽然规模不大，但偶尔也能淘到些好东西。更重要的是……那里是获取信息的好地方。

    “卫凛，你如今炼气一层，可能御使飞剑？”

    秦玉霆忽然问道。

    卫凛尝试运转《青木养气诀》，青木灵气注入怀中的青羽剑。飞剑轻颤，缓缓飘起，在离地三尺处悬浮，但摇摇晃晃，显然控制不稳。

    “勉强可以……”

    卫凛额头渗出细汗。

    “足够了。”

    秦玉霆点头，一脸欣慰的道，

    “明日随我下山，去青石镇坊市。”

    “是！”

    当夜，卫凛在主殿偏厢修炼。有聚灵符加持，修炼速度果然快了三成。青木灵气在体内运转三十六个周天后，他忽然感到丹田深处传来一丝异样。

    仿佛……有什么东西在苏醒。

    他内视丹田，只见原本淡青色的气旋中央，不知何时多了一点翠绿光点。

    那光点极小，却散发着勃勃生机，每一次旋转，都带动周围灵气变得愈发精纯。

    “这是……”

    卫凛心中惊疑。

    他不知道的是，此时偏厢外的秦玉霆，正通过望气术观察着屋内的变化。

    在望气术视野中，卫凛周身那层淡青色光晕，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浓。

    光晕深处，隐约浮现出一株青木虚影，树冠如盖，枝叶间有青色鸾鸟栖息。

    “青鸾栖木……果然是青木灵体完全觉醒的前兆。”

    秦玉霆喃喃道。

    灵体觉醒分三个阶段：征兆期、苏醒期、完全觉醒。卫凛此前处于征兆期，青木灵体的天赋被封印，只显露出一丝特质。

    而如今，在九窍洗髓丹的洗练和《青木养气诀》的滋养下，封印开始松动，灵体正迈向苏醒期。

    一旦完全觉醒，卫凛的修炼速度将暴增十倍！而且对木属性功法、法术的领悟力将达到恐怖程度，甚至可能觉醒天赋神通！

    “看来，得加快准备了。”

    秦玉霆眼中闪过一丝凝重。

    灵体觉醒固然是好事，但也会引发天地异象。若在玄玉宗内觉醒，必定会惊动周围势力。

    流云宗若是得知玄玉宗出了个灵体天才，恐怕就不是强占灵脉那么简单了——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，在卫凛成长起来前，将其扼杀！

    必须在那之前，拥有足以保护他的力量。

    秦玉霆回到自己房间，取出系统空间中的八张庚金剑符。符纸呈淡金色，触手冰凉，隐隐有剑气刺痛皮肤。

    “八张玄阶符箓，足够对付筑基初期修士了。”

    秦玉霆在心中盘算着，

    “但流云宗宗主云鹤真人是筑基中期，而且流云宗不止他一个筑基……至少还有两位客卿长老。”

    实力差距依然悬殊。

    除非……能在坊市找到些特别的东西。

    或者，触发一次高倍返还。

    秦玉霆目光落在系统空间里那九十七颗九窍洗髓丹上。

    这些丹药若全部服用，足以让他在一个月内突破到筑基期。但那样做无异于饮鸩止渴——九窍洗髓丹的真正价值在于改善资质、开辟窍穴，用来冲关太浪费了。

    更何况，他的目标不是仅仅抵挡流云宗。

    而是要让他们，付出代价。

    窗外传来夜枭啼叫。

    秦玉霆推开窗，望向北方。

    三十里外，青石谷灵脉的方向，隐约有微弱的灵气波动传来。那是灵脉即将彻底枯竭的征兆。

    前世，他眼睁睁看着灵脉被夺，宗门解散。

    这一世……

    “云鹤老儿，”

    秦玉霆轻声自语，声音在夜风中飘散，

    “这次，该换你尝尝滋味了。”

    夜色渐深。

    主殿偏厢内，卫凛周身的青木虚影愈发凝实。他不知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，只觉修炼时前所未有的顺畅，仿佛每一寸血肉都在欢呼。

    而广场中央，那块青色石板上的阵纹，正借着九窍洗髓丹的灵气，缓缓自我修复。

    虽然速度极慢，但每一刻，都有新的阵纹从磨损处重新浮现。

    玄玉宗的夜，似乎不再那么黑暗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