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二章 被当成女流氓
男人眼神一深,缓缓靠近。
身后传来韩琦的嘀咕,带着点不耐烦:“都是大老爷们儿,换个衣服而已,有什么好躲躲藏藏的……”
聂赫安充耳不闻。
他拿着那件蒙古袍,脚步不疾不徐地朝着那块帘子走去,高大的身影在挂满衣服的狭窄过道里投下阴影。
他的手指捏住了帆布帘子的一角,然后,毫不犹豫地掀了开来
试衣间里光线昏暗。
女孩背对着门口,听到动静,受惊般猛地转过身来。
她穿着一身薄荷绿色的传统蒙古袍,袍身裁剪合体,勾勒出纤细的腰身。
袍子上用浅金色的丝线绣着繁复而吉祥的纹样提花,在昏暗中隐隐流动着细碎的光泽。
乌黑的长发编成了两根松垮的麻花辫垂在胸前,发间点缀着几朵小巧的白色绒花发饰,蓬松的发丝衬得脸盘愈发小巧。
脸上的妆容是为了配合角色调整过的,淡化了她原本极具攻击性的秾丽,突出了清透甜美,唇色是娇嫩的粉,眉眼柔和,与身上浅绿清新的服饰相得益彰。
此刻,她正瞪大了那双漂亮的狐狸眼,瞳孔里清晰地映出聂赫安骤然出现的俊脸,眼神惊愕、慌乱,还有一丝被撞破的恼怒。
四目相对,聂赫安的呼吸滞了一瞬。
仿佛有什么东西,猝不及防地撞进了心口,又轻又重。
下一秒,他本能地迅速闪身挤进了这狭小的试衣间,同时将帘子重新严严实实地拉好,彻底隔绝了外面可能投来的任何视线。
试衣间本就狭窄,勉强够一两人转身。
聂赫安这一进来,空间立刻变得逼仄无比。
两人脚尖碰着脚尖,他高大身影带来的压迫感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。
男人身上还穿着来时的那件棕色皮夹克,带着外面的风尘和一股清冽的柏木香,扑面而来。
他微微低头,目光幽深难测,紧紧锁住近在咫尺的女人,那眼神像是审视,又像是发现了什么极其意外的事物。
司缇从最初的惊愕中回神,瞬间被一股强烈的烦躁和倒霉感淹没。
怎么哪里都有这个瘟神?!
她蹙起眉,不耐地伸手去推他坚硬的胸膛,想把他推开,自己好赶紧离开这个尴尬又危险的地方。
“让开!”
聂赫安非但没动,反而顺势一把握住了她推拒的手腕,另一只手迅速扣住她的肩膀,一个巧劲将她整个人调转方向,面朝帆布墙壁,反剪着双手,轻轻按在了墙上。
“唔!”司缇闷哼一声,脸颊被迫贴上微凉的帆布墙。
聂赫安俯身,温热的呼吸喷吐在她敏感的耳廓和颈侧,他的声音很低,“我没看错吧?”
他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磨出来的,气息拂过她的耳垂,“某人真是……满世界乱跑呢。身份这么多?”
男人的目光扫过她身上的蒙古袍,语气里的讽刺更浓,“不会又摇身一变,成了在这戈壁滩上放羊的少女了吧?演技不错啊。”
司缇被他禁锢着,挣脱不开,心头火起,偏过头,同样压低声音,咬牙切齿地回敬:“滚开!怎么哪里都有你?阴魂不散!”
聂赫安低低地笑了一声,眼神变得危险,“我倒是想问问你呢。行踪飘忽,身份成谜,一会儿东一会儿西,还总能恰好出现在一些……不太平的地方。”
他的声音更冷了几分,“你该不会是什么间谍份子吧?”
司缇身体微微一僵,随即怒火更盛。
她转过头用力地瞪向他,美眸水盈盈的,毫无威慑力,勾人而不自知。
“有病就去治!”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,“少在这里血口喷人!”
女人炸毛的样子,像只张牙舞爪却毫无威胁的猫。
嫣红的唇瓣因为气愤而微微张合,在昏暗中泛着诱人的光泽。
聂赫安的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,目光有一瞬间的涣散,紧紧锁在那张近在咫尺的唇上。
某种熟悉的、恶劣的冲动在心底蠢蠢欲动。
司缇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神里那一闪而逝的失神和某种危险的信号,她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狡黠的精光。
硬碰硬不行,那就……
她忽然停止了挣扎,身体微微放松,被反剪在背后的手腕轻轻动了动,声音陡然软了下来,带着一丝委屈的颤音,吐气如兰:
“疼……”
仅仅一个字,又轻又软,像羽毛搔过心尖。
配合着她微微蹙起的秀眉,和那双瞬间蒙上更多水汽、显得无辜又脆弱的眼眸,杀伤力惊人。
聂赫安扣住她手腕和肩膀的力道,几乎是下意识地、不受控制地松了松。
司缇心中冷笑,正想趁机挣脱他的钳制,侧身溜出去——
手腕却再次被一只温热有力的大手牢牢攥住。
聂赫安将她轻轻往回一带,重新拉近。
他低头,看着她眼中那未来得及完全收起的狡黠和计谋得逞的小得意,嘴角勾起一抹混不吝的笑容。
他再次压低声音,带着十足的痞气和无赖:“想出去?”
他瞥了一眼紧闭的帘子,外面男人们换衣服、互相帮忙系扣子的喧闹声依旧清晰可闻。
“外面可都是……”他故意顿了顿,语气暧昧,“光着膀子、衣衫不整的大老爷们儿。你现在出去,是想引发骚乱呢,还是想被当成女流氓抓起来?”
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瞬间变色的脸,慢悠悠地补充:“反正,丢脸的又不是我。我是不介意多看点热闹。”
司缇的动作僵住了。
她咬着下唇,听着外面确实传来的、男人们为怎么扣上复杂袍扣而苦恼抱怨的嘈杂声,出去也不是,不出去也不是,一时进退两难。
聂赫安似乎很满意她这副吃瘪的样子。
他将手中那件黑色皮袍随手挂在试衣间里一个简陋的架子上,然后,竟然开始旁若无人地解自己夹克的拉链。
“你……”司缇瞪大眼睛。
聂赫安动作不停,拉链下滑,露出里面的军绿色短袖T恤,包裹着结实精壮的胸膛。
他一边解,一边抬起眼,眼神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她,仿佛在说:我就换了,你能怎样?
司缇脸颊涨红,一半是气的,一半是窘的。
她猛地转过身,背对着他,咬牙切齿地低声骂了句:“神经病!”
讲真,司缇从未见过比聂赫安更讨厌、更恶劣、更让她想一巴掌扇过去的男人了。
裴应麟虽然偏执疯狂,但至少目的明确,情绪直给。
眼前这个,嘴毒心黑,行事乖张,像个恶劣的捕食者,以玩弄猎物的情绪为乐。
聂赫安看着她气鼓鼓却只能背过身去的背影,唇角愉悦地向上扬起。
他不再逗她,就那么不紧不慢地脱下夹克和T恤,露出线条流畅、肌理分明的上身,然后拿起那件黑色皮袍,慢条斯理地穿上。
皮质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,在狭小安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。
司缇背对着他,耳朵却不受控制地捕捉着身后的每一丝动静,只觉得度秒如年。
这时,外面传来韩琦换好衣服的招呼声,隔着帘子有些模糊:“赫安,我弄好了,我先出去安排一下。”
“嗯。”聂赫安懒洋洋地应了一声,继续和袍子上那些复杂的金属扣绊作斗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