76天牢诀别
再入天牢,我不禁苦笑:这地方,三进三出,如同客栈! 只不知,这一次,可还能再出去? 而我,心已死,可还有再出去的**? 靠在墙上,闭目养神,闹钟一幕幕都是曾经的痴狂……从最初的遇见,到后来的相识相知;从一路的追逐,到后来终于看到了回应的希望……再到最终,发现她终究不属于我! 是的,她,终究不属于我。 一如那个晚上,我一直都是孤单一人。在暗无天日的黑夜,发冷。 “倾城。”一个温和的声音喊我。 我挤出一个微笑回头。果然,来人是舞纤罗。 青楼女子,知交天下。唯有她,才能在任何境遇都有“熟人”可帮忙。包括,进来看我。 “怎么了?”我软软地问。 “你别怕,我会找人救你出去的。”她抓着铁牢栅栏,真挚地说。 “呵呵,找谁?白千仞?”我苦笑,伸了个懒腰,“算了,她肯帮你装聋作哑,任我们放走定安王,已经是极大的违背他为人处世的原则了。他为人忠朴,做事也有底线,私放朝廷重犯这样的事,他会一不会再。” “她遇见我,就不会有底线。”舞纤罗傲然道。 这妮子,自跟了我,也渐渐染上了傲然的毛病,毕竟,她蜀中第一名妓的身份,确实也足以让她自许。 “不用了。”我靠着墙,望着她。 即便,是白千仞真的愿意帮忙,也救不了我。 这一次,皇帝是真的想要我的命了。 更何况,白千仞作为皇帝选中的最后一道防线王牌,是不会背叛的。这一点,如果皇帝看错,他也就当不了这个皇帝了。 “不,我不会放弃你的。”舞纤罗难得地激动了。 我一愣,看着她激烈而真挚的眼神,明白了所有。 闭上眼睛,我长叹:“算了。” 我,是真的觉得活得没意思了。 没意思。 她不再说话了,怔在那里,半晌,才喃喃:“这天下,真的只有她一个人对你有意义?” 我闭目不答。 聪明如舞纤罗,是不应该问这种问题的。 目送她颓然去,我也累了,人一个人靠在墙上,继续闭目。 死了,也就死了。 其实死了,也挺好。活着挺……难受的。 “主人。”在任何时候都能冷静如斯的声音,不用睁开眼,我都猜得到是谁。 “嗯。”我确实没有睁开眼,只轻轻哼了一声,算是答应。 “主人……”我冷静的南风难得迟疑了一下,才又道,“我们国主说,当日跟您谈的条件,依然有效。只要您点头,她立刻会救您出去。” 我睁开眼睛,看着他,半晌,却不说话,只沉思。 他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了,终于问:“主人,你在想什么?” 我笑了:“我突然在想,如果有一日,我与你家国主发生矛盾,你会帮谁?” 他愣住,似乎没有想到我会问这样的问题。 我却丝毫没有忽略过去的意思,一直看着他,分明在等他的表态。 他嘴唇动了动,脸上,分明写着为难。 终于,我笑笑:“跟你开玩笑。” 随即,转了话题:“唔,你说,你家国主可以救我出去?我却不信。要知这天牢可是我国关押重犯之地……岂是你一个外族人可以轻易进出的?” 他抿嘴,没有答话。 见他半晌无语,我终于笑了笑:“好,我知道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了。” 他一惊,继而明白了我的意思,怔了怔,急忙单膝跪下:“南风不敢!” 我懒懒一笑:“没什么敢不敢。随心走。” “不!”他似乎急着辩驳,“南风……确实不是……主人想的那样。” “好了。”我伸手挡住他即将要说的话,懒懒道,“我从来不听,只看。” 从来好听的话谁都会说,但真正做起来,又有几个人会将你始终放在第一位? “不知主人要南风怎么做,才可证明?”他依然单膝跪地,脸色不变。 我一愣,这才反应过来,大概他以为我在考验他的忠诚度了。 “不。”我懒懒眨了眨眼睛,望着他,“我不需要你证明。” 只是随口说说而已。 我只随口说了一个事实。至于,你忠诚我与否,与我有何干系? “主人……”他还想说。 我却挥了挥衣袖:“走。让我一个人呆一会。” “那……什么时候救……” “我不出去。”我再度打断他的话。有些不耐烦地挥手,“走,走。我不出去。你们都走。我只想一个人呆一会。在临时之前,安静一会!” “走。”我闭着眼睛再度挥手,再不睁开。 就这样,送走最后一个说要救我的人。 本以为这样可以清净下来安静养神了。 不料,却迎来了另一个不速之客。 来人姓温,却不是温言。 而是温丞相。 我不是没料到他会来,却没料到他会如此待我…… 原本,他坐在我身边时我也是无精打采,望着他,懒得言语。 他也不知看了我多久,开口,却是一声叹息:“果然跟薇妹一模一样的面容。可惜,你与她,完全不一样。” 我不说话。废话,本来就不是一个人,当然不一样。 “你有一双她没有的眼睛。”他喃喃概叹,“你的眼睛,可以魅惑任何一个男人……” 我依然不说话。还是废话!不止男人,也包括任何一个女人,只除了你女儿。 想到他女儿,心头又涌起一阵苦涩。 好,我就是这么没出息。 舞纤罗说的是对的,对我而言,有温言的时候,我可以关心很多人珍爱很多人。可如果没有温言,我……只想死。对任何人,都不会关心。 “我知道你喜欢言儿。”温丞相猝不及防说出这句话。 我一惊,望着他。 他此刻的眼神,已经不是一个丞相,而是一个父亲。 慈爱的目光,甚至沐浴了我:“你喜欢她,我看出来很久了。只是一直接受罢了。呵呵,罢了罢了,如今你们两个孩子惹出这么大的麻烦……你救定安王,也是言儿那丫头让你做的?” 我怔住。 慈祥的目光这样温和的言语,是我极少享受过的……这一刻,仿佛面对一个真正的慈父,心中的委屈一股脑儿全奔涌而出,连眼睛都热了起来。 他叹了口气,伸手覆上我的头顶,以长辈的慈爱:“私放定安王,这是谋反大罪啊,哪里是你们两个女孩子可以承受的?唉,既然事已经做了,那就让我来承担。” 我大惊。 他眼里却已经铺满了“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”的慈悲笑意:“只是,不要怪言儿。她其实,并不知道这会给你带来什么。她只是,不想让自己的朋友死亡。” “朋友?”我不自觉冷笑,尖声问,“那个男人?哈,只是朋友么?” 温丞相皱眉,伸出手,不自觉覆上了我的脸,却没有男女之意,而是一个单纯父辈对孩子的关怀:“倾城,不要这样说话,也不要这样笑,这样带刺的话和这样冷的笑容,不适合你。” “不适合我?呵呵。”不知为何,在这个如父亲般的目光和抚摸下,我反而会莫名任性,如一个孩子在父母面前的任性,“那你觉得我应该是怎样的说话怎样的笑容?温言软语还是言笑晏晏?呵,在温丞相眼里,我就是个卖笑的么?可惜,我假笑了那么久,不想再笑了!” 他一怔,眉间露出疼惜之色,渐渐,疼惜之色染尽他的双眼:“孩子……你一直在假笑么?很辛苦……是不是?” 我再说出话。 别过头去,泪却依然流了个肆意。 我讨厌这对父女,总有让人哭泣的本事。 他再度叹息,却没有再说下去,只是道:“放心,这件事我来担。我,定然不会让你有事。也算……我对你母亲的弥补。” “你不欠我母亲。”我说,“即便你当年努力,也依然救不了我母亲。这个世上,没有人可以跟皇帝斗。” “可是我这一次却一定要救你。”他说得坚决,目光炯炯。 我一怔。 他却已经开了牢门,准备回了:“你放心,我当年没有护你母亲周全,如今却绝对不会让你有事。” 说罢,出门。 走到回廊上,快要转出去时,他突然扭头,说了一句:“对了,言儿以后就托付你照顾了。她……其实喜欢的是你。” 然后,他消失在了回廊的转角处。 我的脑子却轰然炸开:她的父亲,亲口告诉我,她喜欢的人是我——一个女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