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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相拥

    天知道我为什么会带上这个累赘!    这位千金小姐圆圆滚滚,又娇娇滴滴,走了几步就喊脚疼,真是背也不是抗也不是。    “喂,你争气一点!”我连拖带拽扶着她,吼,“再这样他们就追上来了!”    她望着我,撅着嘴,眼泪汪汪。    我心莫名一振,擦了擦汗,任命地蹲□,示意自己的背:“喏,上来。”    她倒是不客气,破涕为笑攀上我的背。我长长叹了口气,抓紧她的腿,背起就走。    我一定是疯了,一定是疯了!才会在逃命的时候带这样一个姑奶奶。    姑奶奶不用走路了,话也就多了,问:“喂,你多大呀?”    “十二。”我“吭哧”着说。    “哦。”姑奶奶想了想,“那你怎么这么大力气?”    “背猪背习惯了。”我继续喘气。    片刻沉默,姑奶奶跺脚:“哼!”    这一跺不要紧,我们两个齐齐摔倒。    “哎哟!”我爬起,怒:“你有病啊!乱动什么!”    她显然也摔疼了,揉揉胳膊,撅嘴:“谁让你骂人家是猪。”    “谁骂你了!我本来就背过猪!”我继续愤怒,“你以为谁都像你们这些有钱人家的小姐,三餐不用发愁啊!我每天买馒头的钱都是在隔壁李屠户家帮忙挣来的!”    “切!”我轻嗤,转身不再理这个千金小姐,抬脚就走。    “喂……”千金小姐吓到了,喊我。    我不理,继续走。    “喂……”千金小姐的声音里带着哭腔。    我脚有点迈不动了。    “你别走嘛……这里……是哪啊?”哭腔越来越浓。    我无语。这没出息的样,真……像我那个没出息的娘。    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们到底在哪里,但不知为什么,在这个女孩身边,我竟然一点都不害怕。甚至,看着她瑟缩的样子,我居然有种想保护她的冲动。    一如,当年我对母亲说:娘,不要怕,等我长大了,我就保护你。    因为,母亲似乎自小就怕的比较多。怕父亲喝醉后说“如果不是你,我早就是头名状元,出人头地了”;怕父亲的那些女人形形色色的表演;似乎,还怕一个隐隐即将到来的东西……那个东西我不知道是什么,但我感觉它是存在的。因为母亲有时会失口念叨“十年之期,十年之期……”我不知道什么是“十年之期”,但我知道,那个“十年之期”让母亲害怕。而我,想保护她。    可是,还未等我长大,母亲就已去世了。而且是自杀……    我不知道她临死时受了什么委屈,但我知道,我愿意用所有,来换取她的平安与喜乐。    可是,她已不再。    一边想着关于母亲的事,一边给女孩烤着山鸡。    “哇,好香哦……”女孩靠在我肩头,渐渐温暖随意起来。    “喏。”熟度刚刚好,我递给她。    她望望烧鸡,再望望我,最终欢喜地接过。接过的瞬间,她吐吐舌头:“对不起哦。”    说完立刻别过脸去吃烧鸡了。    我一愣。还是第一次,有人跟我说对不起……    父亲对我是随手就打,从未说过对不起。而其他人,更不会说。    我看着她:只见她侧过身子,用衣袖半挡着嘴,轻轻撕下鸡块,一小口一小口地吃。    这动作之娴静,绝似……我的母亲。    等她吃完,天已经黑了。    她扭回头,才发现我在看她,红了脸。    我笑。    她突然呆了:“你……好美……”    第一次,听到人说这三个字我的心会跳。我按了按“怦怦”跳着的心。奇怪,不是早已习惯了别人对我容貌的赞美么?为什么当她望着我说出这三个字时,我会莫名心跳呢?唔,大概是她说得太直接的缘故。嗯,一定是。真是的,哪有当人面直接这样夸的。    我别过头,不再看她。    “喂,天黑了……”她怯怯的声音传来。    我闷着头继续烤鸡:“天黑了睡觉!”    “啊?哦……”    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,她似乎真的要乖乖躺下了。    “等等!”我急喊。    她疑惑地望着我。    我将外套脱了下来,垫在火堆边,再指了指上面:“睡上来。”    “哦。”她依言真的睡了过来。    我看鸡也烤得差不多了,就将火堆分成几拨,围在她两周。    这位大小姐,没人照顾怎么办啊!我叹了口气,开始吃我的鸡。    深山的夜景其实也不错。我一边吃着烧鸡,一边望着夜空:繁星点点,恍然如梦。    身边的人睡得很安静。    突然觉得,这种感觉,其实,不错。    原来,照顾一个人的感觉,这么好……    渐渐睡意上来。我随意蜷缩在一块空地上,闭眼就睡。我们穷人家的孩子,睡觉向来不择地方。    半夜,悉悉索索的声音把我吵醒。    迷迷糊糊中,感觉有人将一个物件盖在我身上。    睁开眼睛:只见那个女孩正掖着盖在我身上的衣服。    见我醒来,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:“弄醒你了?我不是故意的。”    我看看她,又看看身上的衣服。    “哦,我那里很暖和,你这又没火又没衣服,会冷的。”她向我解释。    我看着她瑟瑟发抖的身体,突然间一股久违的感动涌了上来……她也冷?可是,她却把这衣服给了我……    鬼使神差地,我说:“一块睡,暖和些。”    鬼使神差地,她居然答应了。    于是,那一夜,成了我以后漫长岁月里都无法忘记的一夜。    那晚,我跟她睡在一起,四周是分成一小堆一小堆的火,在这腊月寒冬给着我们仅有的热气。依然不够暖和的我们最终拥在一起。    “你真瘦。”她抱着我的腰,眼神里流露出羡慕,“我爹爹说,女孩子瘦一点才好看。”    “不,你这样更好。”我也抱着她腰,真心说,“抱起来很舒服。”    “是么?”她眼睛发亮。    “当然。”我说。    “嘻嘻。”她笑了。看得出来她很开心。    我发现她一开心话就多。    果然,她开始问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    “顾倾城。”我淡淡说。    “啊,‘一顾倾人城,再顾倾人国’的‘倾城’?”她眼神里流露出赞叹,“真好的名字,你真美。”    心再度一动。我愣了愣,转了话题:“对了,你叫什么名字?”    “我叫温言。”    那晚,我们说了很多,说得天上的月亮都下去了,再说到天上的日头都出来了……    后来的我,也许不记得那晚我们都说了些什么,但一定记得:自母亲死后,唯有她,曾那样抱着我,长谈一夜。